13.
“跟我有甚關系?”尋桃冷哼一聲,斜着眼睛睨他一眼,話裡話外帶了幾分不悅,“我說過,一個下等奴才死了就死了。”
言罷,她揪着裙擺要将腿腳抽回。
怎料那宮監嗷嗷的哭叫起來:“姑娘,求你大發慈悲,就幫小顔子最後一回吧!”伏在地上的宮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雙手反倒将她右腳圈得更緊,“這回是,扯上了喜甯宮的菡歲姑娘啊!”
“菡歲姑娘發話要叫小顔子死啊!”
聲音入耳一霎,尋桃腦袋瓜嗡的一下。
頃刻間,有怒氣蹭蹭的往腦上蹿,手中的笤帚遭她扔得老遠,砸在庭院中央的青磚石花壇邊沿發出不小的脆響。
猛地抽回被宮監抱住的腿腳,事發突然猝不及防,那宮監連着人都被甩出小段距離,隻聽尋桃厲聲罵道:“什麼?那賤婢?就憑她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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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遠就聽見裡頭嘈雜的人聲了。
尖銳的女聲拔高,嗓門大得一度蓋過試圖打圓場的李九等人。尋桃提着裙從半敞的朱門越過,映入眼簾是沸騰的人潮。
尋桃目光于衆人身上掠過,一下便捉住那抹纖瘦的身影,套在身上的寬大的盤領衫沾染着污泥,那厮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處,削薄的身軀站得筆挺,似是座雕塑。
這又是挨揍了?這模樣,倒和她想象的天差地别。
私以為,他會可憐兮兮地蜷于地上,或是抱住菡歲的腿腳痛哭流涕跪地求饒呢。
倒有幾分骨氣。
她将目光從其身上錯開,繼而往旁邊移。
身穿一襲淡橘色宮裙的菡歲于人群中格外打眼,身側各站一個着淺粉色宮裝的婢子,依着裝與打扮,一瞧就知是喜甯宮的宮女。
橫眉豎眼的,面上的神色與打頭的菡歲如出一轍。
而林自榮在其中周旋,面上帶着笑:“事情尚未弄清楚……”
隻見打頭的宮婢臉頰泛紅。
胳膊一擡手指一指,怒聲斥道:“這種手腳不幹淨的奴才要來作甚?不讓他挨幾棍能長記性?打,必須狠狠地嚴懲一番!”
“姑娘下下火,不如交由尚方司處理……”
那宮婢眉頭緊緊蹙起,因着氣惱臉都飄了紅:“誰說要送去尚方司處置了?我要你當着我的面,好好嚴懲這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見菡歲,簇簇火苗便一霎由心底騰騰而起。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是想直接越過主子發号施令了?思及此,尋桃撇下翠丫闖進人群,撥開擋在前頭的宮婢就往裡頭鑽。
那些個宮婢被擠得歪向一側,皆不耐地投以矚目,張嘴要罵人,瞧清來人是褚尋桃的一刻,話語便一瞬凝滞在唇邊,相互拉扯着讓出一條路來。
劉素殷勤得要去捉人,剛靠近,就遭人揪住了衣領生生拽向一旁。尚未回過神來,一道清冽的女聲乍然響起,直直劈入耳膜,“誰準許你在這撒潑的?”
他不耐回頭,一瞬,就愣在了原地找不着言語。
為甚?為甚又是褚尋桃?!
可很快,他又揚起抹笑要往前,然,方擡起步子走了兩步,又被向前來的菡歲狠狠往旁側推了一把,叫他一個踉跄摔到了石磚地上。
“怎的?又跟你褚尋桃有關系了?”
尋桃眉梢微挑,冷聲說道:“奴才犯錯尚有尚方司處置,輪不着你在這亂吠。”
言罷,她轉向望向抱着拂塵立在一旁的林自榮,“林自榮我告訴你,今日你膽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菡歲一貫看她不順眼,直接忽略她去,“林自榮你聽好了,若你今日不給我個交代,你這管事就别想當了!我想林管事也是個聰明人,應該也知曉孰輕孰重!”
她咬牙,“孰輕孰重”四個字念得極重,出口便滿是威脅。
林自榮焦頭爛額,他知曉事情不妙可卻兩頭都開罪不起,一個是背後有太後撐腰的良妃,另一個是深得聖寵的陳貴妃。
無論如何都會得罪一個,若是都不站,那就是兩頭都得罪了。
尚未來得及回話,就聽見那着黛藍宮裙的少女道:“呸,你不如去尚方司先把自己罰給領了,你個賤婢。”
“頭疾犯了找大夫,這發瘋亂咬人的。”那姑娘擡手掩着唇,目光投在她身上恣意地上下打量,而後輕掀薄唇溢出一聲嗤笑,“真不愧是小門小戶教出來的東西,毫無半點教養。”
倘若可以,她是真想直接封了這賤婢的嘴!
尋桃唇角抽搐了兩下,肉眼可見的,臉色都難看了幾分,“你什麼意思?”
菡歲頗為得意地擡手撫鬓,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着。
見其眼簾微垂,斜着眼珠子睨她,“沒甚意思,誰不知曉你們長康宮沒幾個正常人?就連主子也……”
即便她話隻說一般,尋桃都大抵能猜到她想說甚。就是那些宮人背地裡都在嚼什麼舌根,她都清楚得很,但這些話叫她聽着,她便半點也忍不住。
然,她還是生生壓下心底絲縷燒灼的怒意,末了,緩緩扭頭,望向立在後側的翠丫,“翠丫。”
“哎。”
“若我沒記錯的話,喜甯宮聖人都沒去幾回吧?”她語調輕輕,但絲毫不妨礙字字砸落對方心口。話裡意思,不是在嘲諷良妃不得寵麼?
果然,菡歲炸了。
臉頰充血紅了個徹底,像顆被燙熟的番茄,指着她怒吼:“褚尋桃你什麼意思?你給我道歉!”
尋桃回望她,繼續将事态推向浪頭,彎眉微蹙徐徐緩聲道:“怎還跳腳了?你家主子就是不得寵,這是事實啊!”
她本意是想氣氣這婢子,看這婢子生氣跳腳心情也好上不少。
怎料,這三言兩語真招怒了菡歲,隻見那婢子眉頭一皺,就快步沖着她過來了。還未反應過來,就遭那雙灼熱的手扼住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