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眸圓瞪着連着兩道黛眉都高高挑起,嗷嗷叫嚷着撲過來掐他脖子,“你連蓮子心都不曉得!你存心的!我就知曉你不安好心,我掐死你!”
隻是顔玉書反應又稍慢了些。
幾乎半個身子倚在身前,她掌心灼熱,貼着未被衣物掩蓋皮膚,陣陣溫熱刹時擴散開來。頃刻間,似有絲絲熱氣直沖天靈蓋,連着他耳根都熱了。
他火速彈起,往後退去一步。
……讓她撲了個空。
嘭咚,應聲而落登時發出聲悶響。
尋桃覺着,她手臂怕是快廢了。
手肘砸在竹席上就罷了,還咯到了麻筋,又疼又麻,猶如無數螞蟻纏在胳膊之上,啃咬撕扯。疼得人頭皮發麻,大口喘氣。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那宮監又回身過來,忙忙來扶她。可又覺得無從下手,倒是慌裡慌張地站在床邊,許久才朝她伸來一隻顫顫巍巍的手。
這死太監斷然是上天差來折磨她的!
瞧着眼前瓷白的手,尋桃愈想愈氣。
怕是……上輩子真是欠他的!
然。
這宮監害她撲倒,她自然不會這般放過他!
是以,她擡頭沖其揚唇一笑,覆手至其掌心。
在其意圖縮手的一刹飛速攥緊,而後手臂施力用力一拽。眼見到他栽倒的一瞬,尋桃覺着,心情都舒暢了數倍。
連着,瞧甚都順眼了。
*
閑時,尋桃搬來竹椅坐在了廊下。
靠着遊廊的梁柱坐着,百無聊賴之際,便會盯着庭院枯落的枝葉瞧。
爾有宮人清掃廊前落葉。
風過之時,卻顯得格外落寞。
說起那日昏倒時,着實是過于突然了些的。
因着摔倒,雙膝都腫了一圈,連着走路都疼的緊。情緒起伏之時她當即就彈起來了,待到冷卻之後,那簇簇痛意便一下魚貫而出,抵達四肢百骸。
春錦來給她瞧病,而後告與她。
傷到了筋骨,往後的幾日她都不能下床行走。
這些幾日小姐都不找她了。
還是快些好起來才好,每日閑坐着都要發黴了。
摔傷過後的兩日,她從翠丫嘴裡聽見些話,據言,聖人聽說她吓得暈厥後摔傷了膝蓋,當即一拍大腿叫了聲好。
還說,這還省下他一口氣暖肚子。
“桃姐姐,下雨啦。”
音滿抱着被褥越過門廊來時,她瞧見那粉綠的棉被套上漾開的水印子,似是印證這一句話那般,遠處忽而雷聲乍響。
大片烏雲于天空團積着,蔽日無光。
風卷夾着泥沙自平地而起,伴着“轟隆”雷聲,不消半刻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幾日怕是都得下雨啊。”旁側的音滿感歎了聲,“上午大太陽着,忽然就下雨了,這天真是飄忽不定。”
本覺得天氣好,曬曬被褥。
卻忽然狂風大作,連帶着人心情都躁悶了起來。而後隻聽音滿又囑咐了些話,亦不等她回應,就兀自折身回屋收拾屋子去。
*
好似,有大片黑雲壓在心口。
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夢醒時,四更的梆子已然敲響。
縱然外頭風聲窸窣滲着冷意,可尋桃仍覺得氣悶得很,胸口像壓着塊石頭。
是以,她決定出門透透氣。
摔着尚未完全痊愈,她便慢慢走。
秋季一來,夏時的燥熱是日日而去,經一場雨,夜間晚風速速,連着那股悶意都一掃而去了。晚間小徑兩側草叢蟲聲簌簌。
自花叢圍繞盤旋着夜照蟲還隐隐能見。
她打了燈籠沿着宮道而行,随即就遭那拐角處蹿出來的黑影撞了個正着,踉跄幾步險些沒站穩,連手中的燈籠都掉了。
雨方停不久,地上盡是積水。
燈籠應聲墜地,便遭那黃泥水浸濕了燈芯。
周遭一下暗下來了。
尋桃都要氣裂了。
這天氣本就叫她心口發悶,經此一遭,無疑是在此上雪上加霜。是以,站穩的一刻,她沖着前頭的人張口就罵:“這麼寬的路,你是沒長眼睛嗎?”
良久,才聽見那人略帶試探的聲音:“褚尋桃?”
尋桃:“?”
若未聽錯,該是顔玉書那死太監?她不太确定,亦帶着試探開口:“顔玉書?”
“嗯。”見其彎身去将燈籠拾起,語調輕輕淡淡,“是我。”
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意思。
稍有風略過之時,便聞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循着氣味往前幾步,這才找到了根源,“你可是又挂了彩?身上怎有股血腥味?”
說着,她便探手去拉其臂膊。
可宮監未答話,隻覺着,好似渾身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