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他還在後頭跟着,她又調頭:“當心我打你!”
後些天愈發寒冷。
刮來的凜風都似是夾着刀子般,不久,冬至就來了。
冬至這種日子,自亦要設舉筵席。
後宮無主,是以,家宴等事一貫是太後準備操辦,冬至家宴還是設在梨花閣裡。
因天冷。喜甯宮那頭也是宮人先過來打點的。
尋桃與翠丫進門時,恰碰着喜甯宮那頭來的宮人。
三五成群,邊走邊嬉鬧着,一路吵吵嚷嚷。定睛一瞧,打頭的大嗓門可不是喜甯宮良妃身邊的菡歲?兩夥人都朝門處走,本應是誰走在前頭誰先進門。
鵝黃色宮裙的宮婢斜眼一瞟,遂帶着宮人搶身上前,攔路的就往銅門上一搡,隻聽咚一聲悶響,那宮婢才牽起一抹笑,領着四五宮婢太監大搖大擺越過宮門。
“桃姐姐你還好嗎?”
頃刻間,尋桃隻覺腦瓜嗡嗡作響。
耳邊是翠丫盈滿急切的哭腔,間中,似乎還夾雜着女子們刻意壓低的竊笑。她腦袋撞在銅門上了。咚一聲發出好大聲響,一下,便惹得周遭宮人投以矚目。
額頭尚未感知到疼痛,倒是耳邊繞滿聲響,一道接一道摻着人聲入耳,又是喧嚣又是尖厲。她撞得暈頭轉向半天沒能緩過勁兒。
而後知覺愈漸回攏,額頭的痛意乍時尤似囤積已久的洪水翻湧而來。
絲絲麻意混着疼痛擴散。
胳膊似有些微脫力,想說點甚,唇角牽動卻吐不出半個字。翠丫攙着她胳膊要扶她到一旁歇氣,又聽那頭說話了。
“菡歲姐姐,你瞧,我就說褚尋桃頭鐵,撞那麼狠都沒事兒呢!”
而後又是一串笑聲入耳。
那菡歲,還拿腔捏調的與她道歉,連着聲音都十分刺耳:
“方才我可不是有意的,你也見到了,我們喜甯宮人多,一時沒注意……你也是不小心,怎就自個兒往門沖呢?”
除去疼痛,腦瓜兒萦繞的還有絲絲暈乎。
尤其這話入耳,更是叫翻騰的眩暈再烈上了幾分,腦袋更痛了,估摸是被氣的。
她們甚還湊近前,探頭探腦,裝腔作勢來“察看傷勢”。
臉上憋着刺目的笑,不加掩飾得都要從眼眶裡溢灑出來了,那着鵝黃色宮裙的婢子更是朝前探手撩起她額前的發簾,皺眉歎道:“怎會傷成這副模樣。貴妃娘娘瞧見得心疼壞了。”
眼中嘲諷晃漾。
就知曉,碰着喜甯宮的人準是沒好事的。
見到這婢子尋桃便心生厭惡,尤是那一雙詭計得逞後洋洋得意的眼。她與菡歲不對付,每次碰面總少不了一場紛争,今日,卻着着是吃了個大虧!
她褚尋桃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大抵是生起的炭火燒得久了,閣内才漸暖了些。好一會兒麻意消散,她從痛意緩過來,抄起置于身側長幾上頭得茶壺,使勁往眼前宮婢臉上潑去。
手上動作迅速,一氣呵成。
是了。
冬時天寒,壺裡還都是涼水。她動作迅速,菡歲都還未反應過來臉上一下便迎了一面的冰碴。驟時臉頰一陣刺痛,躲都躲不及。
身側的宮婢忙取帕子為她擦臉,就見褚尋桃一臉春風得意。
“褚尋桃你有病吧?!”她沒忍住沖其怒罵出聲。
尋桃總愛逞一時之快。
那一瞬是痛快了,可菡歲也不吃這個虧,當即抄起長幾上酒壺就往她頭上砸。這回尋桃反應得快了,砸來的東西一一躲過,半點虧沒讓喜甯宮占到。
放眼瞧,不知是氣的還是方才涼水潑的,那婢子面色通紅,滿是怒氣的眼裡,兩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指着她吼:“褚尋桃!你有種别躲!”
她又不是傻子。還杵着挨打?
一瞬心裡頗有幾分暢快。
可于凜風一陣襲過,額上的疼痛似乎又乍然濃了幾分,反倒覺得更是悶着一口氣消不去了。
“長康宮的!能不能别亂咬人!”喜甯宮那頭一陣喧鬧,嘈雜中,聽見一道尖銳的女聲乍然響起,“差不多就得了!好好給我們認個錯,省得說我們欺負你們人少!”
翠丫兩步上前,挽在她臂膊上的小手還哆嗦着,扯着嗓子沖那頭喊:“你們惡人先告狀,分明是你們先惹是生非!”
周遭宮人來來往往,忙裡忙外的,經方才那一着活計有添了不少。菡歲還在四處找物什來打她,經一番尋覓,終逮着一提着銅壺經過的宮監,一把搶過其手裡的銅壺。
“菡歲姑娘,裡頭是才燒開的水!”提水的宮監吓得臉色發白,忙忙勸阻。
一聲驚呼入耳。
便見菡歲那婢子提着一金黃銅壺趔趄着沖這頭奔來。
這賤婢是瘋了?!
那銅壺可有腦袋大。
團團霧氣自壺嘴湧出,那宮監提着都頗是費勁兒,這婢子……莫不是發了瘋!
“菡歲姑娘您别鬧了!裡頭的水才燒開,是沖茶用的!這滾水燙人可不是鬧着玩的!”幾個宮監都來攔卻又生怕遭滾水燙着,想攔,又不敢去搶。
尋桃不禁皺眉,護着身旁的翠丫後退幾步,罵道:“你是有甚毛病嗎?這是燒開的水!我懶得同你鬧,出事你想想怎麼和聖人解釋。”
平日她縱是再肆意妄為,都不敢拿滾水潑人啊。
這一壺下來,不得褪一層皮?
“呸!我今天非得潑爛你這張爛嘴!”大抵是覺着破罐子破摔,說罷掀去壺蓋,舉起銅壺奮力往她這處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