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桃:“……”
“你酒量真差。”
尋桃扶着他要下船,他腳下趔趄兩步驟時臉色一變,而後迅速掙開她的手臂,扒着船邊地憑欄幹嘔起來。
他半具趴在憑欄上的身子,這會兒俨然成了清潔作用的抹布,這下衣衫也髒了……
更為要命的是……尋桃還半點拖不動他,這一瞬她甚至想一腳把他踹進湖中一了百了了。這時在湖邊擺攤的大娘見狀前來,在她邊側好聲詢問:“小娘子,這是怎了?”
“他喝了酒,不知是暈了船還是因喝多了。”
她費勁兒将他攙扶起,奈何他像一灘爛泥,在好心大娘幫忙之下才堪堪将其扶起。正想扶到路邊茶攤緩緩,就讓他先一步站了起來雙臂纏上她的頸項,來了個絕命鎖喉。牢牢扒在她身上,她隻能拖着這坨,以一種極為怪異地姿勢往前移動。
因他身量比她高得不少,他兩條腿在地上拖着,沿路而去後頭便跟着兩行延伸蔓延的拖痕。
她好生氣。
她好生氣。
來時的馬車停的遠。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就連站穩不動都是件難事,她斷不可能将這麼大個人扛過去。是以,她打算就近尋了處客棧住下,趕明兒清早待顔玉書酒醒再回宮。在掌櫃的協助下将人帶到客房,再又去成衣店買了身幹淨的衣裳。
左思右想,她決定推醒顔玉書讓他自行更換。那宮監在床榻上将自己縮成一團,閉眼裝睡,愣是不願動彈。尋桃一咬牙,幹脆自己上手,她手上動作飛快,三下五除二便扒去他的外衫。亦是這時,他才悠悠睜眼:“做什麼啊?”
“你衣裳髒了,要換。”
“不行啊……”
“為甚不行?”她不解。
他隻是晃着腦袋,隻字不言。隻是絮絮地重複着那兩個字。嗓音微小将近虛無,而後随軒窗之外起伏的風浪徐緩落下,再歸于平靜。
他睜着眼睛盯着床帳發愣,久久未有言語。
“桃桃。”再擡眼時他已将眸中的神色盡數斂去,又輕輕喚她,“我覺着好難受……”
“我與正常男子是不一樣的。”眸光凝落之時,才聽他輕飄飄的嗓音再度響起。
這話落進尋桃耳中甚覺着有些莫名其妙,她愣住了,面容亦肉眼可察的生出絲絲疑惑。
“甚叫做正常男子?”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端詳,她也麼瞧出不同,是以她面上的不解在此刻更甚,再又追問:“你不正常嗎?”
“哪裡不正常?”
什麼算作正常?正常又當是如何界定?
隻見着她目光愈漸凝重。
實在不慣這般打量,他隻能合緊雙目别開臉去,一再将腦袋深深埋入被褥之中。他在被窩之中縮成一團,許久,才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很多都不一樣。”
“比如呢?”
她探頭試圖窺看他的神色,結果自是不盡人意。
“不能說嗎?”她又問。
“能……”
“隻是我害怕。”
“怕什麼?”
喘息恍惚凝滞了半瞬。
他有些難為情。如此難以啟齒之事他要如何開口呢?
“我害怕……”好久,被褥中才傳來他略顯沉悶的嗓音。
她并無在第一時間接話。
隻是靜默着等待他接下來的。亦是等待答複之時,床上的一團動了動。他估摸是清醒了些,手肘支撐着身子慢慢坐起,微抿唇瓣眸光凝落之時,一言不發,卻也未接她遞來的衣衫。大抵是飲酒後的緣故,皓白的臉頰一片酡紅,半斂的眼眸像籠着濛濛霧氣,擡起眼簾睨她一眼,僅是那一眼便又速速垂眸,盯着被褥出神。
“我怕之後……你便走了。”
“可我就在這。”
眸光遊移凝落至她搭在膝處的手,衣袖遮掩半截白皙纖細正微微彎曲的指骨。白淨秀氣,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褚尋桃一向好像不太會說話,此刻才會把再簡單不過的五個字才會襯得無比的真摯。
“真的?”
聞聲尋桃不禁蹙起眉頭。
雖說平日她說不出什漂亮話,卻也不至于扯謊。她徐徐點頭,随後感覺那絲縷來自手指的一灣暖意,探來的手彎起的食指鈎住她的手指。再擡眸,他不知何時靠了過來,那般謹慎地擡眼窺觑,彎曲的手指才徐緩收攏,轉而将她那截食指緊攥在溫熱地掌心之中。
恍惚是試探,見她并無反應,他便又微抿唇瓣小心翼翼地挪動身軀,逐點逐點朝她挨近。
她聞見他身上不甚濃重的酒氣,他埋首至她的頸項之間,而後隻覺脖頸一片濕冷,順着她的頸項蜿蜒而落再沒入衣領。她下意識擡手,便摸着一片濕潤。她心裡有些詫異,再擡眸,果真望進雙蘊着水霧發紅的眼。一時,她有些詫異:“你哭了?為什麼?”
“我……沒有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啊?”言罷,她遲緩的陷入一息的思忖。
他一刹不開口,她就想不明白,也猜不着。
“我沒有正常男人有的那個……”他将腦袋埋至她頸窩,聲音有些悶。
隻是她稍有些不解,見如此,她心底疑惑更甚:“甚東西??”
“你真的想知道麼?”
她再次望進雙墨色深濃的眼。他似乎鼓足了勇氣,耳尖紅得要滴血,唇瓣遭皓白的牙齒咬得愈加绯紅,眸光依舊凝在她臉上,隻是靜靜注視着,良久沒有言語。
“有那個……就可以過尋常夫妻的日子了。”他聲音愈來愈小,一頓一頓的說完那抹绯紅也悄然蔓延到了耳根。
可是尋桃還是不明白。那個是哪個?他說的那個長什麼樣子?思及此時,她目光如炬,又朝他搖頭:“我還是不明白。”
“那個是哪個?我沒見過。”
“沒有就不能嗎?”
呼吸好似在此刻更為郁重幾分。那些不願提及的話語在唇邊凝噎,連同胸腔内跳動的髒器亦随着吐息寸寸下沉。他并無言語,垂下輕顫的鴉睫宛然是簌簌翩跹的蝶,僅是輕輕牽住她的手,而後落至肚腹,引她往下。
頃刻她呼吸一滞,慌忙地欲抽回手卻遭他先一步扼住了手腕。絲縷蔓延于腕間的溫熱,繼而收攏,牢牢地把她的手臂桎梏于掌心之中。舉眼望她,臉頰那抹紅暈更是深濃了幾分。
羞怯,又有幾許略略的不解。
隻覺着太陽穴都随着心頭一跳,是尋桃先開的口:“你……你做甚啊?”
“自然是,想讓桃桃更了解我呀。”似乎并無甚不妥,轉瞬他朝她綻出一縷極淺的笑,細聲的問她:“你在想些什麼啊?”
他好似真是真誠發問的,雙眸像捧着一汪溪水,清澈純粹。
隻是在凝望她之時,徒增了些探究的意味。
“那你……”是這是要做甚?話方起頭她就不敢往下問了。
心底生出的那抹慌亂悄悄爬上了心頭,在心間不斷翻卷沸騰,似乎下一瞬就要躍出胸腔,那隻遭他扼住的手仿佛早已不是她的了。凝集在他眉目間的笑意晃漾,曳曳燭火裡,他墨色的眼睛在一霎有了生動,漾着盈盈水波,似蘊有期盼,卻也不見得清明,或似花窗外那一彎明月,柔和卻又朦胧。
意外的。
不過頃瞬之間的光景,又或是更久的。她似乎讀懂他眼中幾分茫昧意味不明的思緒。
他逐漸泛起紅潮的眼眶裡,那些朦胧的思緒在其中變得分外明晰。一個漂浮心頭的想法呼之欲出。而又于一瞬俶爾止住,她下意識地屏息往後挪動稍稍。
細微的舉措落入他眼中,他便支着身子朝她湊近些來,細聲軟語的向她乞求:“桃桃,你親親我好不好?”
她愣了愣,湊近些,在他唇瓣印了一吻。稍稍擡首時,他吐息恰好錯落至唇上,朱唇翕動間再溢出絲絲灼熱:“還有脖子。”
說不上哪的怪異,她有些手足無措。
再望進那雙盡是乞憐的眼瞳之時,那些生硬的回拒的話卻沒來由的哽住在咽喉。神差鬼遣……鬼使神差,隻聽着他的話湊近,在他那一截未遭衣物掩蓋的脖頸處,輕輕碰了碰。
有幾縷落在她腦上的吐息,沉沉的,微凸的喉結滾動。
耳邊響起窸窣的衣物摩擦聲,匿在袖中溫熱的手攀上她的手背,掌心處的灼熱逐漸蔓生至手心,五指相疊交錯與之相扣,然後欺近與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觸。
她眼皮跳了跳,心也跳得很快,在裡雀躍一度要躍出胸腔,“做什麼?”
他未有應聲作答,倏忽靠近,将所有未來得及出口的言語盡數堵回腹中。
在她唇瓣輾轉纏磨,逐點攫取周遭僅剩的氣息。在得以半瞬喘息之時,那宮監跪坐在床沿邊,牽着她的一隻手臂往自己身前去,先是指尖,再是整隻手掌落到他的胸膛。隔着衣衫柔軟的面料彌散傳遞的溫熱,以及早已淩亂無序的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