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從食堂走出去,盛垣亓徑直走向五中即将被拆除的舊圖書館。
說是圖書館,不過就是棟二層小樓,整面老舊紅牆滿是在早春時節沉睡着的爬山虎,如今成了不少學生的“吸煙區”,瞧着更是毫無生機可言。
盛垣亓懶懶地耷拉着眼皮,靠着牆漫不經心從褲兜裡摸出煙盒,背蔭處毫無一絲陽光,脖頸領口敞開露出一片冷白皮膚,他也好像不覺得冷。
他蹙着眉磕出來一根,“咔”一聲打火機随風搖曳,但直到火光被風熄滅他都沒能點燃煙蒂,他視線掃過不遠的牆面,蕭瑟藤蔓上似乎冒出一點若有似無的綠意,并不明顯,卻格外珍貴。
半分鐘後,随着細煙一同被丢進垃圾桶的,還有煙盒與打火機。
路過其他班時多多少少班裡已經有了學生,盛垣亓進班時,十一班還是一個人沒有,他正準備拉開椅子坐下,卻剛好看見幹淨桌面上擺着一封粉色信件,放信者還慎重地挪動了他的筆袋壓住信,信封上寫着,To盛垣亓。
他脫掉臃腫的冬季外套,隻穿件很薄的黑色寬松長袖衫,坐下散漫地向後靠着椅背,兩條長腿交疊,手直接了當地把信封撕開。
果不其然,開頭沒幾句鋪墊的話後,“我喜歡你”四個字就印在紙面上,盛垣亓神色淡淡,拿着信快速掃了一遍,直到全部讀完,他使了些勁把信揉成團,一個抛物線就這麼準準地丢進垃圾桶裡。
“盛圓圓,這都是别人的心意,你怎麼能看都不看直接丢掉!”
明明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可小女孩那清亮的聲音卻總是像在他耳邊講的一樣,回旋幽遠。
往常他都是浮皮潦草看完再讓陸鳴送回去,今天——
無所謂了,他這麼想着。
走廊裡隐隐約約傳來少男少女們的嬉鬧聲,他緩緩俯下身,将頭埋進臂彎中,清瘦利落的背就這麼透過布料弓起脊柱形狀。
喜歡他?盛垣亓輕嗤一聲。
他有什麼可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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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滿,你基礎太不紮實了,這些題都不難,屬于簡單題。”
十一班數學老師劉欣性子比較直,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也因此不受學生歡迎,她拿着夏滿的家庭作業,在幾道錯題上指了指。
夏滿站在辦公桌旁,視線掃過這練習冊上幾個過分紮眼的紅色大叉,雖然早就有心裡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悄悄歎了口氣。
劉欣擡頭看了眼夏滿表情,女生像是在神遊,那表情又像在忍耐委屈,她思索是不是語氣重了點,幾番措辭後合上練習冊:“題錯再多也不能放棄,要保持你的态度,你認真的态度老師很喜歡,一點點來,有什麼不會的拿着題問我。”
雖然正确率不高,但夏滿确實很認真,從轉學過來作業次次都交,每道大題至少會把自己能夠拿分的點全部寫滿,從不空題,這也是劉欣贊賞她的點。
夏滿抱着練習冊,沖劉欣道了謝便轉身快步離開辦公室。
被劉欣這直率發言突襲,夏滿倒是也沒太多沮喪情緒,她明确知道自己底子多差,但說不受一點打擊那也是不可能。
晚上放學回到家,她痛快地洗完澡,這周首次在十一點前上床睡覺,也外加明天是周六,她總算有理由放松緊繃的神經。
次日大早,天還沒完全亮。
夏滿穿好運動裝,在盛家還陷入沉睡時,輕手輕腳出門跑步。
盛家所在的這條南北方向的小巷子不過二三百米,來新延的那天她還覺得很怪,東西兩邊都是小區居民樓,就這條被叫做林蔭路三号巷的小道夾在其中,居民也不算很多。
夏滿順着巷子往街上緩慢地跑,她不善運動,跑步這項零基礎的項目是在上個學校練出來的,之前她每天都要跑操,來了五中是做課間操。
跑步這事明玥就總說她缺心眼,因為她就是很喜歡那種喉嚨間泛着鐵鏽味的感覺。
清晨早點攤冒着熱氣騰騰的白霧,飄香四溢,夏滿跑回來時,還沒進巷子就已經累得扶着大腿直喘氣。
“你去哪了!”
聞聲,夏滿長呼口氣撐着腿努力使勁讓自己擡頭。
就看見小巷裡盛垣亓站在她面前神色不安,眉間緊皺着像是很急地從家跑出來,連件厚衣服都沒穿,身上隻有件單薄不抗風的衛衣,此時是清晨六點半,不見陽光的小巷裡吹進一點涼風都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夏滿好不容易把嗓子裡那點血味壓下去,輕咳兩聲,瞧着他一臉茫然。
“你這麼早出來幹什麼?還穿這麼點,”她愣了片刻,“難不成你,出來找我的?”
盛垣亓呼吸沉重,撇開臉語氣欠得不行:“我是怕你為了屁大點事,學人家離家出走。”
“誰離家出走了,我就是早上出來跑步而,咳咳。”夏滿本來就累,氣得咳嗽好幾聲緩不過來,很快背上就憑空多隻手,一下下地輕拍着她後背。
“就這小身闆還要學人家晨跑。”盛垣亓聲音冷冽,垂眼看她被汗浸濕潤的那幾縷碎發,就這麼歪七扭八地趴在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