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腕腕骨強行脫臼,産後破裂,腿骨被毆打斷裂,失血過多,脖子和腿根深深淺淺、數不清的疤痕。
“小慈。”沈禹疏輕聲喚它。
“嗯。”小慈也望向他。
“你回來了呀。”
沈禹疏輕嗯了一聲。
“怎麼今日出來了?”
“在裡頭呆久了,很悶。”
“嗯。”
“若是風大了一定要回去,宋鵲說過你不能再受風了。”
小慈輕點點頭。
沈禹疏看它乖巧懂事,年紀又小,便不由心生憐愛。
“這三個月都得好好養起來,若是悶了,下回我帶些書給你看,可好?”
養傷沒什麼地方可去,也隻能看些這些了,小慈想了想,應承下來。
“好,謝謝你。”
“我不認字,隻能看些帶畫的本子。”小慈說。
“行,那我便給你帶些啟蒙看的圖冊子。”
“走了,過不久就天晚了,風也涼。”沈禹疏走到小慈的身旁,準備攙扶它回去。
小慈讓他攙扶着自己,一手拿過自己的拐杖,腿腳被書塾裡的修士打折過,骨頭傷了,輕易好不了,走起來也不利索,軟趴趴地。
沈禹疏帶小慈回到榻上。
小慈側目便可看着沈禹疏在屋裡四處倒騰,給它添水,收拾整理東西,掃洗桌面地闆。
小慈是個連很少善意都會記得很久的妖,因為遭受過的惡意太多,所以一點好意都能顯得彌足珍貴。而沈禹疏對它更是不止一點,恩意深重,救命之恩,就算要它小慈死,小慈也願意。
既然要長居于此,待以後傷愈,它便好好報答恩人。
半年後,小慈傷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一些肉。
沈禹疏知它一直居于山野,未經教化。便起了将它帶到尋墨山下與其餘修士一起念書習術的想法。
既有夫子看着,又有人可作伴,日子總不會像在這一直待着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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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小慈在海棠花下折花枝,有一枝開得極繁茂,小慈個子不夠,一直在樹下撲騰。
沈禹疏走到它身旁,替它折了下來,遞給小慈。
見面多了,自然熟悉起來。
小慈看見了沈禹疏便十分高興,黑色的眼瞳裡閃閃地,眼睫彎彎,洋溢出狡黠的笑意,伸手從沈禹疏手裡接過粉枝。
“謝謝你。”聲調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透着輕快。
“不客氣。”
沈禹疏摸過其根骨,比尋常修士還要更佳一些,内丹似乎天生強大一些。
“小慈,傷好許多了以後便去尋墨山下讀書可好?”
小慈望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掌,很大,有一種想牽着的沖動。
小慈仰頭作天真狀問,“去尋墨山下讀書?”
“是要離開你這裡去那個地方住嗎?”
小慈不想離開他,它還想要報答他。
沈禹疏以為它理解成了他要趕它出去,解釋道,“不是,尋墨山離這不遠,隻是白日去那裡上幾堂課。”
小慈心安了安。
想着沈禹疏應該是覺得它讀書太少了,和死蚊子一樣覺得它沒什麼教養,隻是不同于死鬼蚊子,沈禹疏的用意是為小慈好的。
小慈點點頭,理解他的好意,開心地應承了下來。
沈禹疏給了小慈一份宣紙,上面有一些一行行的字,需要小慈按照字的意思去填完它。
小慈稀裡嘩啦地填完,沈禹疏拿起望了幾眼。
隔日便帶了一個新的鐵飯盒給小慈,囑托它中午用飯去食肆裡用這個來盛,然後帶着身長五尺多的小慈一邊認路,一邊叮囑,将妖帶到了一群九、十歲小孩子紮堆的學堂裡。
小慈早前羨慕在書塾讀書的學童,現如今自己去了更大的書院,上了幾天學,體驗了一番天天早起念書後,便很快悶悶不樂起來。
和自己消遣玩樂的看畫本不同,它們讀的書就隻是書,通是教一些字,或者夫子講一些大道理,迂腐又古闆,小慈生性散漫慣了,上了幾天就曠了。
術法課還好一些,小慈去聽了聽,上手試了試,很快就學會,于是通常是上半節睡半節。
沈禹疏送它去的學舍都是九、十年歲的稚子,而小慈雖字不比他們認的多,但年紀過了今年也十七了。
那些小孩喧嚷起來,吵得小慈腦瓜子哇哇叫。
小慈下學以後住的地方依然是沈禹疏的院子。
學堂裡的小修士最開始問小慈來自何處,小慈不知怎麼回答,随便編了個蘿蔔村。
“沒聽說過。”
“蘿蔔村?在哪的?”
小慈腦子裡沒有那些國鎮家的概念,不懂他還在問什麼?它不是都說是蘿蔔村了嗎?
“就在沈都啊。”小慈低着頭道。
“廢話,我們都是來自沈都的。我是問你那個郡的。”
小慈懂個屁,在同學好奇的眼神下支支吾吾了好久。
“我...不知道。”
沒有得到答複,夫子又來了,圍在新同學的人都不歡而散。
“那人蠢成這樣子,看着呆就算了,還不知道自己家在什麼郡,隻知道蘿蔔村,蘿蔔村,個土鼈。”那人做個鬼臉。
“呵呵呵呵呵。”周圍人聞言笑作一團。
“你看它比我們高這麼多,字都不識得幾個,術法課也是睡覺,也不會和人說話,興許是那裡有問題的。”對面的人一邊說一邊指着腦袋。
“對,對,還總是用手擋着臉,以為自己有多好看嗎。醜人多作怪。”
小慈在牆後面,三瓣類貓唇緊緊抿着。
若是以前,小慈定然要報複回去,但現在小慈心裡有在乎的人了,知道了這樣做、沈禹疏肯定會為它感到為難。
下學後,小慈拿了幾冊夫子交代明天要檢查的冊子裝進布兜裡。
小慈住在沈禹疏的院子裡的旁舍裡,正舍是沈禹疏住的。
沈禹疏似乎是沈都的大當家的長子,小慈在學堂裡聽到那些修士說閑話的時候,提到過沈禹疏,便特意仔細聽了聽。
尋墨書院離沈禹疏的院子有點距離,小慈走了大約一刻鐘才回到,氣喘籲籲地四處環顧了一圈,看到沒有想見的人的痕迹,小慈有些遺憾,歎了歎氣,回房喝了口水。
沈禹疏在學院裡的名聲也很好。小慈有耳聞。女修上下學時,成群結隊時嬉笑玩鬧有時會紅着臉喊沈禹疏的名字,小慈也在告示石上見到名列前茅的人裡,都會有沈禹疏的名字。
“沈禹疏,劍道魁首。”小慈呢喃念道。
這是它去石下看榜單的時候,偶然間聽見女修說的。
小慈那時讀了些書,習了些字,在書冊子上見過劍道二字,雖然魁首不認識,但也大概猜到是第一的意思。
畢竟石頭上,劍道二字下面镌刻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沈禹疏的名字。
就算在學堂裡的許多學子都不喜歡小慈,并且因為小慈最開始的許多行為而心生厭惡,時常在背後說它的壞話。
但這些在如今的小慈面前看來都不算什麼。
小慈前十幾年遭受的惡意實在太多了,到了這個被王城處處保護着的尋墨書院,宛如到了世外桃源般,就算有惡意,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