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季語嫣笑意盈盈,可李珏心裡卻不知為何泛起一絲反感,他語氣略微生硬道:“下官不敢當,戶部乃是辦公重地,還請公主盡快回宮去,莫要當做兒戲。”
季語嫣也不甚在意,還是嬉笑着道:“我哪裡是來玩鬧,我可也是帶着任務來的。”
李珏并不去看季語姝,隻是望向唐隽,祈求唐隽主持眼下的場景。誰知道唐隽握拳輕輕放在嘴邊,輕咳一下,對李珏解釋道:“右侍郎,殿下确實帶着皇上的禦旨來此曆練,還望右侍郎幫其保密身份,帶着她一起處理政務。”唐隽借口還有事,便推脫先走了。留下了李珏和季語嫣二人在房内,氣氛略有些尴尬。
季語嫣倒是不那麼覺得,她還是言笑晏晏地對着李珏道:“師父,快帶徒兒去熟悉熟悉吧。”
李珏不懷好氣,道:“殿下,處理政務不似過家家,你毫無經驗,怎能如此意氣用事。”
“師父這話說得不對,有誰是生來就會的,師父不交,徒兒如何會呢。還望師父抛棄成見,用心帶徒兒才好。”季語嫣繞到他面前,又是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弄得李珏甚是不自在。他側了個身,沒好氣道:“走吧。”
“去哪裡,師父?”季語嫣眼睛發亮,似乎連眼波都會笑。
“我還能不知道你來此是為何,走吧,去掖庭人員管理處。”李珏也不再跟她争執,雖不想幫蕭晏辦事,可為了和靜公主,還是默默忍下了。
可掖庭管理處的人員名冊密密麻麻的,如山堆積,僅是推開門,便已塵土四揚,熏得人睜不開眼睛。季語嫣半抻着脖子,吃驚道:“有這麼多名冊?”
“是啊,每個人都會被轉手多次,很是繁瑣,要查起來,怕是要花一些時間。而且被第一次買走後,便是私奴買賣,後面便不再歸掖庭管理了,查起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季語嫣耷拉着腦袋,歎了口氣,然後重新振作起來,撸起袖子便往裡走,用手揮了揮飄過來的灰塵。李珏沒想到她竟會往裡走,便跟在她後面,道:“殿下打算自己查嗎?”
“當然,不然呢?”季語嫣堅定地回頭,眼神中的堅毅讓他一瞬間分不清是季語姝還是季語嫣。于是李珏語氣也軟了下來,走到她身邊去,道:“就算是查,夜不是這麼個查法,我粗略看了一下名錄,大抵是按照年份來排列的,我們先找到對應的年份吧。”說着李珏便走到季語嫣前面去,擦拭着架子上的灰塵,企圖去看清年份。
二人查找了許久,季語嫣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弄得頭暈眼花,每翻動一頁,就會有灰塵鑽出,趁人不備之時,從眼睛、耳朵、鼻孔等一切有縫的地方鑽進身體裡,弄得身上也癢癢的,紅了一大片。李珏偷偷看着季語嫣一邊撓着胳膊,一邊還在倔強翻動的模樣,心裡歎了口氣,繼續翻動自己手中的冊子。
隻聽外面“砰”的一聲,似乎打碎了什麼東西,接着就傳來尖銳的聲音:“哎呦,你個該死的玩意,就拿個東西的事情都幹不好,你幹什麼吃的。”接着編傳來幾聲悶聲,然後是男孩壓抑着啜泣的聲音,他輕聲求饒着:“公公,公公,求您别打了,我隻是太餓了,我餓得眼花,所以沒拿穩,這才摔着了。”
“你幹活不仔細,還非要找理由,看我不打死你。”接着又傳來許多沉悶的聲音。季語嫣和李珏都側耳聽着,季語嫣好奇地推開窗戶。發現一個公公正高舉着鞭子,抽着一個皮包骨頭的男孩,那男孩的腿瘦得不足一個成人手臂前端那麼粗,就像是兩根筷子撐着搖搖晃晃的身體。那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都聽不到皮開肉綻的聲音,雖然皮膚也被打裂開了,可是卻連能滲出來的血都不多。
隻見男孩用瘦弱的手臂環抱着身體,哀求着公公不要再打了。季語嫣甚至都覺得那鞭子都比男孩的手臂粗,鞭子都打出了棍子的感覺。那公公就一下一下地抽着,男孩從一開始站立着,到蜷縮着,最後隻能躺在地上,将身體縮成一團,以減輕痛苦。
季語嫣實在看不下去,飛身出去,大喝一聲,道:“住手!”她在空中轉了個圈,一把扯住飛來的鞭子,往前一拉,将那公公拉了個踉跄,摔倒在她腳下。李珏還沒來及攔住她,她便雷厲風行地飛出了窗外。“别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說着她一把将男孩從地上拉起來。她隻覺那男孩輕飄飄的,似一團棉花一樣,軟綿綿地倒在她身上,腦袋無力地垂在她肩膀,眼睛半睜半閉地耷拉着。
那公公罵罵咧咧地起身,還不忘扶穩他的官帽:“哪個他媽狗娘養的,不長眼的東西,敢他媽摔老子,不要命了。”他對上季語嫣威壓的眼神,一下竟覺得有點怵,愣了一下。但一想到,整個掖庭他說了算,雖然掖庭寄居在戶部裡面,但是誰難保沒個親朋好友在這裡,不需要照顧一下,到時候這些人流入什麼樣的人家可都是他說了算。整個戶部除了唐隽那個冥頑不靈的老東西,誰不得給他幾分薄面,見面都得畢恭畢敬的。
這老太監越想越氣,看着眼前這個毛頭小子,大罵道:“你個狗東西,什麼玩意,敢他們礙老子的事。”
“老子?你也配?你有那個能力嗎?”季語嫣睥睨地看着老太監,出言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