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切莫多想，事情未必就如你所想，為還未發生的事情而擔憂，那不值得。”蕭晏将手中的茶換成了酒，遞給了李珏。李珏心裡默默生氣了一絲苦澀，自己的一切都如被他看穿了一樣，難怪殿下會選擇他，自己也不該妄想了。李珏問道：“你的身體眼下如何了？看你的樣子似是穩定了一些。”

蕭晏苦笑，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不過是油盡燈枯前的裂爆，強撐着而已。”蕭晏有打算，因而并不打算瞞着李珏。李珏果真擔憂地問道：“那她……殿下怎麼辦？她眼下可知道你的情況？”

“她還不知，眼下隻是能多陪着她便陪着她，以後的事情……”蕭晏眼波流轉，眼裡盡是哀傷，似是求助地望向李珏，“待我走以後，你能替我照顧她嗎？”

李珏覺得渾身的血液凝滞，悲痛中竟凝雜着些許興奮：“我？”

“是，我委實想不出第二個合适的人選，我知道這對你也不公平，眼下你要娶和碩公主，姝兒夾雜在你二人之間，對和碩也極為不公，隻盼你能夠斡旋好二人間的關系，莫要讓姐妹反目。”蕭晏内心希望李珏能夠以禮相待，莫要讓姐妹二人難做，可自己即将離去，李珏對姝兒情深義重，要他數十年如一日克己複禮，對他也很殘忍。而且姝兒……若是不走進下一段感情，隻怕是也會追随自己而去，他無法保全衆人，那便隻能保全自己的姝兒。蕭晏說着便劇烈地咳嗽起來，竟咳出了一些血絲，他再端起酒杯，想混着酒水将血腥味沖下去。

李珏看在眼裡，一把奪過酒杯，氣憤地說道：“你隻想着把殿下托付給别人，可殿下最需要的人是你，眼下最要保重身體的人是你，你還在這裡飲酒！你就算不将息自己的身體，也要為殿下想想。你覺得殿下是那種人嗎？你逃婚了，她尚且苦尋你三年。眼下你們共同經曆了這麼多，你覺得你走了殿下還能活嗎？你将殿下托付給我，我自是十分願意，但殿下願意嗎？一個人若是真心尋思，那便是誰也攔不住的。你走了，殿下能夠苟活？”

蕭晏眼中的星光漸漸暗沉了下去，是呀，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自己又何嘗不知姝兒的性子。

“我要是你，便放下手邊一切的事情，帶着殿下去尋醫問藥，不要放棄一切生的機會，活下去，才有可能。”李珏眼神十分堅定地望着蕭晏，似乎想将力量傳遞給他。

蕭晏望着他，輕松地笑了一下：“你瞧，你定是有比我強的地方。”李珏聽他這樣誇自己，竟也有些不好意思，打着渾說道：“你若是放心，便将顧中丞的事情交給我，我來代你查，你交我如何查，我有不懂的便書信問你，你帶着殿下去看病，看好為止。”說着又将家裡的密藥全拿出來一股腦送到蕭晏手中，“我也不知是否有用，但願能幫上你。”蕭晏望着手中的藥，再看看李珏，眼中充滿欣賞與感激：“多謝。”

第二日，李珏心事重重地來到戶部，發現裡面的人正忙忙碌碌地清點盤算，成箱成箱的金子往外搬，各個都面露喜色。李珏忙攔下一個人問道：“兄弟，這是發生了何事？大家都在忙什麼？”

被攔下的人停下了腳步，卻停不下臉上溢出來的笑容，朗聲對李珏說：“李大人，您剛來戶部不知道，這是給我們發福利呢。”

“發福利，什麼福利？”李珏不解地問道。

“哎呀，這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簡而言之，就是要把戶部以往賺的錢分給大家。”說着這人又往外開始運重重的金子，而李珏眼尖地發現，這金子竟有一部分是枚家栽贓顧中丞用的。李珏立刻攔下來：“你等等，誰讓你們動這些金子的，都給我停下。”衆人一下愣住，但是各個都面色不滿，但礙于李珏的身份不得不停下，有個人壯着膽子問道：“李大人，這都是給兄弟們發的錢，又不是誰獨吞了，沒必要這樣冷着臉吧。”

“我且問你們，是誰讓把這些錢發掉的？”李珏心中忐忑，能夠下達這樣施令的，必得是戶部掌事人，李珏心痛，昨兒隻是懷疑他，沒想到今日他就動作了，虧得皇帝還如此信任他，辜負了天恩。

“是我，賢弟，請移步說話。”李珏微微一驚，竟然是他？李珏從沒想過是他，但心中不由得想到昨日蕭晏提起，誰來找他解釋，誰便是枚家在戶部的暗線。

李珏随來人進到一間寬敞的茶室，來人給他斟了一杯好茶，李珏看着茶葉打着卷在水裡上下浮沉，心裡也五谷雜陳。這個人分明前兩日還寬慰自己不要為世俗所擾，要堅定地做個清廉的官。所以李珏的聲音略帶質問地問道：“薛大人，您為何要動那些貢金？那些都是運往宮中的存根。”

薛松聽了李珏的口氣，微微一怔，然後雲淡風輕道：“李兄是否有什麼誤會，這些并不是貢金，宮裡的貴人們時常會讓戶部采辦。如果有時候貴人送話來，要采買一些東西，那貢金便不必全運往宮内，直接留下來采辦。但有時候物價有起伏，就會多扣除一些，但這些錢不能留作私用，多出來的錢便會存在戶部的私庫中，日子久了，私庫便日益豐盈，也留作兄弟們的辛苦錢，給大家分一分，這都是約定成俗的事情，并未違反規定。而且這筆錢已經有三年沒發過了，眼下天氣越來越熱了，大家工作起來沒什麼激情，發一筆錢，也好激勵大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