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的,她的記性向來不好……
不是的,不是他不說,隻是她自己忘了……
瑾辰忽然覺得自己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覺得,這大概就是,難過。
幸福太久了,她都快忘掉難過是怎麼樣的了。
她都快忘了,她是在難過之中獨自艱難活了幾年,又在難過之中努力尋找到這絲溫暖。
她其實,是個難過之人。
那廂首都軍校結束鏖戰,全隊退回洞穴。
結合傅若雪的猜測,石崇判斷這所謂洞穴應是一艘星艦的大型登陸艇,因某種原因墜落在此,後來被這巨沙蟲王占為己有。巨沙蟲王身軀龐大幾乎能占滿整個過道,這艦壁如今這般模樣,恐怕是巨沙蟲王穿梭其中身上黏液結合黃沙日積月累而成。
而漆雕玹之所以看到那沙坑頓覺不妙,是因為他聯想到這可能是登陸艇中彈後底部破損之處——最後機械師們通過儀器探測所示确是如此——便懷疑沙蟲王可通過這個破損口穿沙而出。
确定這是星艦登陸艇之後,漆雕玹提出應該盡快偵察,确定艦橋指揮艙或者數據艙所在,希望能得到足夠情報信息,來推測出這是哪艘星艦?又因何墜落?
既然這是古戰場,那極有可能是模拟某一次具體戰役。漆雕玹熟知曆史上各次經典戰役,如果獲取到足夠的情報,知道這是哪艘星艦,墜落何地,受到了何種攻擊,那漆雕玹就能推測出這是哪場戰役,甚至可以借此找到敵人大本營。
于是接下來兩日,除了在洞口和沙坑口放哨的單兵,剩餘人都在探索這登陸艇。如穆子逸所說,這登陸艇被巨沙蟲王腐蝕毀壞得太嚴重,且應急釋壓壁幾乎全部釋放,嚴重影響了他們探索的進度。
應急釋壓壁是在艦艇局部破損出現釋壓情況時自動分割艙室的裝置,其結構與艦壁一般,堅固強韌。釋壓壁将整個登陸艇分割得七零八落,若是登陸艇沒被沙蟲王破壞得那麼嚴重,還能通過操控闆開啟。可如今結構嚴重損害,隊員們隻能辛辛苦苦在沙土中挖出縫隙,再一點點撐起這釋壓壁,或用機甲級的破甲光劍千萬次劈砍在沙蟲腐蝕過的縫隙上勉強破開這釋壓壁。
而西京軍校整頓之後,發現這被沙蟲搗得千瘡萬孔的窪地裡竟然暴露出了許多機器人的殘軀,結合這古戰場的設定,李君慕判斷這些機器人應該就是五十年前的機械反叛軍。
還好隻是殘軀了。李君慕留了個心眼,将之後發現的機械反叛軍的坐标都标在了自己的地圖上。
西京軍校乘勝追擊,向李君慕推算出的威海衛軍校可能據點進攻。
事實證明,李君慕的戰略部署準确無誤,那是打了個落花流水。威海衛軍校慘敗,全員出局。
這樣直到第五天下午,繼空空的武器艙、毀壞的引擎艙、無物的生活艙之後,首都軍校終于找到了艦橋所在。幸運的是艙體尚完整,碩果僅存的三個機械師馬上投入工作,指揮們也展開了相關工作。
而西京軍校又開始追擊最弱的東區崇文軍校,此時李君慕已經基本掌握了對方的蹤迹。
瑾辰這兩日忙着考試,三餐都直接打包帶走。今兒終于考完,她便開開心心來到食堂吃晚餐。
雖然不想承認,可瑾辰心底确實也有“順道看看直播”這個想法。
她之前覺得這聯賽實在無聊,現在卻動搖了,她給自己找的台階是——這可能和誰在參加聯賽還是很有關系的吧……
此時直播畫面中已經夜幕低垂,繁星如綴,沙地終于迎來了涼爽的時刻。晚風拂過沙丘,甚至發出了一些沙錘一般的鳴響。
篝火噼啪作響,火星飄到空中,慢慢消散。
此時此刻,安甯靜谧得似乎是在沙地星度假一般。
直播畫面此時正是崇文軍校的視角,隻見五個單兵操控着綠色塗裝的機甲在放哨巡查,其餘人在折疊營房中休憩。
東區星域以崇學重教聞名、科技水平十分發達。營地外嚴格布着各種光電欄障和偵察儀,空中無人探測機也在兢兢業業預警。
東區之依賴重視科技,可見一斑。
一絲不苟,萬無一失。
篝火光芒明明滅滅,驚變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整個沙地慢慢響起一種奇怪的鳴沙又帶着金屬質感的聲音,有種奇異的旋律美感。
然後平地疾風驟起,風沙發狂了一般遮蔽星空,眨眼之間就掩埋了這營地。
所有的無人機、光電欄障、偵察儀等等都刹那間失靈,跌倒散架。
“快逃啊!”綠色機甲們瘋狂地挖着沙子。
漫天遍野響起“逃……逃……逃……”的回音。
勉強逃過一劫從沙地中爬出的幾個崇文軍校的學生卻發現怎麼點擊機甲戒指都喚不出機甲,有一個學生甚至怒而将機甲戒指摔在了沙土裡,下一秒卻又一臉恐慌地趴在地上抖抖索索尋找。
連機甲都失靈了。
崇文軍校灰頭土臉的幾個學生面面相觑,從彼此的臉上都看出了——恐懼。
所有軍校都遇到了一樣的情況。
首都軍校的機械師們剛解碼出所有信息,就發現登陸艇在奇怪地震動。密切觀察着各種數據的石崇發出地震波提示的下一秒,所有的機械儀器全部都冒出了黑煙——瞬間宕機。
首都軍校所有人當機立斷撤出洞口,然後一齊眼睜睜看着代表着登陸艇的那個沙丘一點點沒入沙地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老漆,所有的無人機、所有的儀器設備,我,我都聯絡不上了!”穆子逸發出暴躁的喊聲。
漆雕玹靜靜望着不複存在的登陸艇的方位,緩緩取下防風沙面罩,語氣冷淡聽不出一點情感,“面罩也失靈了。”
“穆工!生命支持設備,全都失靈了!我們搶救出了最後的一點水和營養液……大概,大概隻夠半天的量……”一位機械師大喊道。
通訊也失靈了,交流隻能靠喊。
穆子逸癱坐在了沙地上,不知所措,“所有,所有微機設備都失靈了……”
“機甲、機甲也喚不出了!”傅若雪壓抑着驚慌的聲音傳來。
然後是一片驚慌的聲音。
首都軍校隊隻剩下了放哨的這六個單兵的機甲。
漆雕玹默默低頭,嘗試掰動機甲戒指側面的某個手動硬開關,發現無效。
他便轉向所有隊員們,冷靜地說:“别試了,這也是任務設定之一。”
衆人萬分不願地停下了愈來愈暴躁的聲音。
便隻剩下漆雕玹冷厲無情的聲音:“别忘了,這是機械反叛軍的古戰場。”
“可是……可是我們的設備不都是改進過了的嗎?怎麼還會受到控制?”
“有微機,就有可能被控制,所以我說這是任務設定。”
漆雕玹頓了頓,用一種冰冷的眼光掃視衆人。
“這艘登陸艇來自榮耀号,這是五十年前與機械反叛軍最終決戰的戰場。”
“而我,也知道了他們大本營所在。”
“沒有機甲有什麼關系,我們還有肉身。我們何不效仿先烈,以我血薦軒轅。”
驚變發生那時,西京軍校同樣在折疊營房中休憩,但他們明顯沒有那麼依賴科技設備。放哨巡邏的人很多,營帳裡的人也沒有放松一點警惕。
李君慕仍未休息,正看着模拟地圖在思考着什麼。他敏銳地發覺留在那些反叛軍殘軀處的定位标記幾不可見地移動了一下。他頓生警惕,在通訊中發出示警。
下一秒,異變突起。因李君慕示警及時,西京軍校隊大部分學生都及時沖出營地,有七個甚至還來得及喚出機甲。
李君慕發現光屏再也打不開了,但是還好,那些坐标他都記住了。
“大家集合,彙報損耗情況。都冷靜,反叛軍恐怕是醒了,大家切記,不要試圖使用一切微機設備!”
“你們不是看厭了沙蟲,想見見反叛軍嗎?它們來了。”
輪值解說員邵總工的畫外音适時響起:“如學員所猜測,這次聯賽模拟的是五十年前與機械反叛軍的那場大決戰,也就是在這第三次反叛軍戰役中出現了所有微機設備宕機的突發情況。”
“有的觀衆可能會問了,為什麼連防護面罩這種設備都要用微型計算機控制呢?因為這種防護面罩需要收集分析大量的環境數據并根據數據結果實時進行氧氣等釋放的調整,數據量也是非常大的。微機設備運用在我們生活中的各個細小環節,所以機械反叛軍才會造成了那麼大的危害。”
“但是請大家放心,經此一役,我們現在使用的所有的微機設備都與當年的大相徑庭了,同機甲一般運用上了隔絕外環境幹擾的自我内環境系統,不會再被控制。而星網也進行了非常高加密度的層層防護,并加上了關鍵部位的人工控制,确保不會被外來控制。”
“這次比賽純粹是為了模拟五十年前的那種情況,學員們所使用的設備都刻意模仿了已經被淘汰的那批微機設備,如此才會被控制。”
與此同時,直播畫面以上帝視角掃視了這漫漫沙地的幾個角落,隻見沙地中湧出了數量龐大的機器反叛軍,這些人形機器或裸露電線、或隻剩半頭半身,但它們都有紅色的機械眼,如血如魔無情。
瑾辰調整好姿勢,讓自己舒舒服服靠在餐椅上。
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難怪叫她教這門課呢,原來在這裡等着呢,她倒要看看這些學生們有沒有從她的課上學到點什麼。
西京軍校還剩十六架機甲,首都軍校隻剩六架機甲,崇文軍校隻三架,貝斯克裡斯軍校僅剩五架機甲。
且不說各校能不能在此時合作,就算合作,這麼點人這麼些機甲與那茫茫多的機械軍相比,也實在夠嗆。
難啊。
瑾辰确實很是好奇這些學生們接下來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