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見，雖然是叙舊，但兩位上神都不是喜歡絮叨的人。天一殿又是在九重天頂，一眼就能俯視蟠桃盛宴的熱鬧。

滄陌道，“如今天界平穩遠近無憂，衆仙和睦。倒是顯得你這裡冷清了。”

在他對面，是如今天一殿的主人，上神臨淵。

當年神佛魔大戰，足足曆時三千年。天魔殘忍嗜血，神佛界幾乎是以鮮血鋪路，一步步将他們驅逐出境，付出的代價堪稱巨大。

西方佛座萬年才得以休養生息。天界飛将之流的羽族更是全軍覆沒，九大洪荒破散重組，西海冰夷，南北海燭龍，隻剩下稚童來傳承血脈，就連東海至今也隻有滄陌這一個純血。

如今的天族應龍，不過是後來提拔上來的。天道仁慈，給存活下來的族系都放了水，下放神位十三，全族功德可以加一人身，滄陌就是其中之一。

但臨淵，在此之前，就已經是堪比天君的上神了。他的天一殿曾經也是戰神殿，無數猛将趨之若鹜，當時不知何等風光。就連如今的天帝天後臨位前，都曾來跪拜。

隻不過現在時隔萬年，新生無數，上古神魔之戰久遠，經曆的慘烈痛楚也不會有人提起，自然無人記得天一殿的功勞。

“你知我不是喜歡熱鬧的人。”臨淵上神輕笑，“這樣也好。”

他的樣貌同樣俊美，但氣質獨特，是歲月沉澱出來的蘊味，端坐時靜态平和，為人清淡儒雅，絲毫不見當年戰神的殺伐之氣。

滄陌想想也是，往事如煙。若是計較才落了下乘。

剛好伶俐的仙侍送上來一壺酒，落桌後，臨淵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滄陌，“此為良配。”

“好香。”滄陌接過酒，聞到清幽似水的甜香，他沒有直接飲，隻問，“何為良配？”

臨淵笑着說道：“你聞到的香，就是你的良配。”

這是無花樹果釀成的情酒。

傳聞無情之人聞之無味，入口淡如水。有情之人卻能聞到最愛的芳香，酒水入口如蜜，甘甜回味無窮。

“你不妨一試？”

滄陌想到記憶中那個人。手裡酒杯拿起又放下。

臨淵：“情劫難度，一念之差。若不能放下，不如正面應對。”

他生性涼薄，倒是不染塵埃，不打架的時候說他是佛也不為過。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好友的心思他一看便知，幫一把也是舉手之勞。

滄陌神色微怔。

臨淵又道：“此酒産自佛家普陀山，足有三千壺，我已差人送往蟠桃宴。喝了酒，你能看見她，她亦會夢見你。”

無花結果落情網。若是同時喝下，往事重新回首，相愛的人總能相知相見，這才是“良配”的由來。

送酒來的仙侍已經退下。滄陌沉默看了一眼好友，便見他坐在雲亭桌邊，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望着盛會的方向，如飲水一般品着酒。

空氣中的蜜香越來越濃，已經到了惑人的的地步，滄陌回頭看向手中的酒。

在他眼中，酒呈紫紅色，濃情似玫瑰，色彩和香味隻有他一人看得到聞得到。

一口飲盡。

他慢慢以手抵着額頭，幽深如墨的眼睛緩緩閉上，冰冷的氣息瞬間散去。

同一時刻，蟠桃宴上，天後家的小仙娥第三次上場，給每一桌每一位仙君都倒上了“良配”酒。

花朝嶽吃桃吃的歡，剛好渴了，抓起酒杯就一口吞了。喝完之後雙眼極亮，大聲說了一句，

“好香，好甜！”

顧絮拿起自己的那杯，聞了一下卻感覺沒什麼味，淡的和白開水一樣，她合理懷疑花朝嶽在驢她。

正在糾結要不要喝呢，眼下突然投下一片陰影，顧絮默默擡頭，一張漂亮的過分的俊臉就在眼前。

就是坐在斜對面，飛了一晚上冷箭的玄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此刻就站“顧絮”的面前。

“認識一下，”小嬌妻，不是，玄離向着頂着顧絮模子的花朝嶽舉杯，“青龍族，玄離。”

花朝嶽：“……？”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手裡的空杯子，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青衣仙君。

“新君，顧絮。”花朝嶽一把撈起身邊人的手抱着，“這是我的道侶，花朝嶽。”

玄離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他頭倏地一下就轉向“花朝嶽”的方向，冰冷的聲音響起，“如花美眷，羨煞旁人，我孤家寡人一個，隻能敬花兄一杯。”

他話是這樣說，可動作一點也不像是要喝酒的樣子。

大庭廣衆之下，“美人兒”還攬在懷裡，顧絮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心說這玄離該不會是早就認着她了吧，看這茬找的，膩他麼精準。

不對，她現在頂着的是花朝嶽的模子啊，要倒黴也是花朝嶽倒黴。

算了算了。就當給個面子，顧絮拿起酒杯，在玄離冰冷的注視下，和他碰了個呸，将白水味的酒遞到唇邊。

一杯下肚。

嘭的一聲，人直接磕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