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見心中多有些無語，擡頭望了眼天花闆，那缺了塊牆皮的地方。陳年已久，已經有點泛黃。

隔壁這大少爺也太有錢了，還沒給他媽說一聲就搬出來了。想想自己的可支配收入，陳長見默默可憐自己幾秒。

他心裡的念頭又一轉。

不對啊。大少爺為什麼願意來他這破小區租房子。

對面似乎見他沒收，又補了句。

zzz：【還有其它生活用品的費用】

周秋山先租了半年，還給了押金。要是到時候他不租了陳長見也可以退給他，這也沒啥可糾結的。

嗯。：【之後我記賬，沒用完再退你】

陳長見又飛快瞥了眼隔壁。燈還沒熄。他站起來趿拉踱了兩步，突然意識到隔壁可能聽得清，又停下來坐在了床上。

對面已經開了個頭了，陳長見心一橫。

嗯。：【你那名字的燈牌是我妹的，她是你粉絲，東西暫時放我這】

嗯。：【你如果擔心我把你住我這的事說出去】

嗯。：【租金先退給你】

發完了，手機啪鎖上。

他拿起作文素材浏覽了兩行，半天沒動靜，眼珠子轉到手機上，陳長見忍不住又打開。

他開始在發送欄輸入：【或者你要搬出去也行……】

字還沒打完。

zqs：【不用。】

……

陳長見又挨個把打的字删掉。

12：33了。還有下午那事。

——我們還是不要那麼熟比較好

陳長見頭埋在枕頭片刻。

“你下午什麼意思？”

算了。這語氣聽起來就有點像挑事。

“我們很熟麼？說什麼呢。”

也不錯，發出去下一秒就可以出去打起來了。

“我覺得我們好像沒有結什麼仇吧……”

這麼憋屈，他誰啊他是？

陳長見昨晚趕作業睡太少，現在大腦更加轉不過來。思索了一會，他懶得想了，手支着腦袋，掏出旁邊充電的手機。

他利落地挑中黑框，似乎生怕再晚一會就說不出口了。

嗯。：【還有】

嗯。：【剛才我不是在看你】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他又敲了幾個字。

嗯。：【我在觀察新月的位置】

退出聊天框，陳長見在群裡回了一句【今天不來，補覺】，把手機熄了屏，頭又埋進了枕頭。

隔壁好像掉了個東西在地上，響聲清脆，他走了幾步。明明在隔壁，可聲音就像是在他頭頂一樣。

陳長見頓時有些煩躁，他心說管你回不回，我要睡了。

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陳長見擡頭朝外望去。嘩得一聲，外面瞬間下起了傾盆大雨。

他從床上蹦起來，心裡暗罵一句，窗沒開一半，剛才沒見那麼多烏雲，現在窗外濃雲滾滾，電閃雷鳴，雨嘩嘩得飄了進來。

陳長見心如死灰地趕緊把窗戶關上。回頭又盯着黑屏的手機。

這是面子問題。對面還沒有回信，陳長見眼睛轉了轉。

嗯。：【你需要回我】

半晌。

zqs：【嗯】

陳長見懷疑他在嘲笑自己。但他已經疲憊到極點，終于閉了眼。

意識緩緩下落，陳長見心滿意足的同時，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第二天，陳長見又起遲了。

他到門口才發現某人的鞋子還在那沒動，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

陳長見咬咬牙，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他往回跑，跟着重重地在那貨門上敲了很多下。稍微聽了到點動靜，他轉身就走了。

好人就隻能做到這了。

其實按學校規定的時間今天并不算遲到，至少路上還有不少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學生在晃晃悠悠買早餐，不過三班的早自習已經規定了要提前幾分鐘。

陳好人進教室的時候，第一個瞧見的是英語簡老師。

他這次走的是前門：“報告。”

簡老師沖他點頭。示意他快進去。

問題不大，這老師是原三班的，人很溫柔，出了名的通情達理。

“陳長見。”

範海突然從早讀的人群中伸出腦袋，他笑眯眯的。看起來喜氣洋洋，像一隻招财貓。

見他沖自己笑，陳長見跟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又遲到了啊。”

陳長見“嗯”了聲，說：“我馬上就回位。”

“回什麼位啊。”範海笑說，“站到後面去。”

“……”

教室一陣輕微的哄笑。

反正他也在最後一排。

巡邏的範海走了，陳長見嘀咕着走到自己位置，他發現自己隔壁桌的兄弟已經泰然自若地坐在那了。

他把書包放下，不動聲色地瞄他一眼：“？”

“打車來的。”

陳長見斜眼看見他在包裡掏什麼，應了聲：“哦。”

好人的心喂了狗，兩條腿沒人家四個輪跑得的快。

陳長見歎了口氣，簡老師就走跟前來，說：“陳長見，作業。”

“啊？”

“就差你了。”她轉而對着旁邊另一位，“周秋山，還有你的。”

為了防止有些人一清早到教室，龍飛鳳舞地十幾分鐘就寫完英語作業，辛勤的簡老師已經開始嘗試每次早到十幾分鐘，自己檢查作業了。

她其實就看一眼，再打個字日期和名字表示檢查過，這個人做完了。

看來周秋山也就前腳剛到。

陳長見伸手開始掏作業。

掏了半天。他還在掏。

簡老盯着他的動作半天，總結說：“沒做。”

不是沒做。

陳長見把包打開，什麼作業。隻有一本高中滿分作文素材，裡面空空如也。

他皺着眉，忽然一拍腦袋，就說早上拿起書包怎麼那麼輕。

周秋山住的是他以前的房間，有書桌，他以前習慣每天晚上入睡前把所有作業整理好放在桌上，早上出門塞進書包就走。現在在客廳寫作業，前幾天都差點忘，今天是真的忘了。

這沒睡好覺的大腦創傷居然能有兩天。

陳長見誠懇道：“簡老，我忘帶了。”

簡老怎麼會信，這種伎倆她見多了，說：“沒做就沒做，什麼叫忘帶了。”

“真沒有，您看我書包，可以掏出一片空氣。”

“太堕落了。”

徐正志看熱鬧不嫌事大。他知道陳長見大概率就是忘帶了。

陳長見不寫作業？他寫作業那速度，抄都嫌慢。

徐正志翹着闆凳往後靠，剛好看見旁邊的周秋山在書包裡掏什麼。

他搖搖腦袋，心裡又啧了聲。

真不知道蒲歡為什麼把這人安排在這，也不懂陳長見當時為什麼拒絕了又同意。

拒絕的時候多有骨氣！那才是他陳哥嘛。轉眼間結果又同意了。這都算什麼個事啊。他倆看起來不熟就算了，怎麼瞅着也像仇人。

這兩人，遲早的，得幹票大的。

“老師。”身後的周秋山掏出兩本作業，“他的英語作業在我這。”

徐正志哐得一聲砸到了地上。

一聽這邊的情景劇，就連認真背書的鄧潇一也側了半邊身子。

“哎喲哎喲。”

徐正志連連叫喚，但沒人理他。

他那一聲隕石撞地球的巨響極具效果。

本來快要下課了，全班就讀得心不在焉的。簡老走到後邊去教室就安靜了不少，聽見這後邊的動靜都轉過頭。

簡老感覺難以置信。她看着周秋山從自己書包裡掏出來了陳長見的作業。

抄作業抄到眼皮子底下了。一班的學生抄作業都這麼大膽的嗎？還要帶回家抄？

同樣感覺難以置信的還有陳長見。

這麼好心？

但是活雷鋒你能不能看看這是什麼情況？

第一排的數學課代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他隻知道這個簡老師人挺好的，喊道：“簡老，你讓他們也交下數學呗，馬上地中海，不，那個，範老師剛才說下課就交。”

簡老回過頭，她細眉擰緊，決定再探：“數學作業。”

陳長見瞄一眼同桌，朝他使眼色：“這個我也忘……”

“也在我這。”

周秋山又從兜裡拽出了兩本數學練習冊。

陳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