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長見靠在沙發上背書,他看了很久,已經有些乏。把書合上,左眼皮一跳,就感覺不太妙。
放在旁邊的手機打開一看,果然陳宛的每日連環催命咒又來了。
陳長見窩在暗處,屏幕冷白的光打在他的臉上。這次陳長見完成任務後又多看了兩眼,這個陳宛所謂的粉絲社區。
帖子很多,實時不斷刷新。他一條條讀過去,順勢往下翻。
[小山沖沖沖:今天又看到山山的訓練日常,我也要努力。好想有機會和你見面o(T▽T)o]
[深情于山醬:寶寶呀[愛心][配圖][配圖]、]
[少年山山愛小貓:怎麼會有這麼酷的山寶,想念東城場的演出了[配圖][配圖]。]
[數學泥毫狠:能看到你一直都笑着,這也算是我幸福的一種。[兔子][配圖]。]
……笑?
陳長見眼睛微眯。
幾乎沒怎麼看周秋山笑過。
一般有兩種情況,要麼是周秋山心裡已經算計出來下一秒要怎麼嗆得他說不出話來,要麼就是……
陳長見嘴角漸漸僵了。
眼前浮現了周秋山和同學、老師講話的樣子。
他被哽了一下。搖了搖頭,繼續浏覽。
照片裡周秋山的樣貌自不多說,全部都特别亮眼。每一條的評論都有幾百個,陳長見往下滑着,突然看見一個人說:明天考試,希望山山考試順利!
一路刷了好幾十層。
這幾天他看明白了。原來真有這麼多人喜歡這個冷冰塊。這些粉絲發這麼多,照周秋山這個忙的程度,指定是看不到的。
要是周秋山能偶爾看看,也許他平時還會更高興一點。不至于整天像個冰塊一樣。
陳長見打了個哈欠。現在有些困,等會淩晨了又清醒了。
他睡眠一直都不太好,自從周秋山來了之後就格外不好。
雖然每次周秋山回來動作都刻意放得很輕,但他睡眠淺,好不容易恍恍惚惚閉上眼,又還是會醒。
有時候周秋山那麼晚不回來他又擔心出什麼意外。特别是他們這地理位置,犄角旮旯的巷子拐進來的老社區,之前路上還有過不良青年搶劫,有段路還黑,社區居民鬧了好久還是沒安監控。
陳長見現在才深知作為房東的辛苦,自己都照顧不周全,還要惦記這冷冰塊。
聽見門口的窸窣聲,陳長見迅速關了手機。
他揚頭朝門口看:“今天不訓練?”
回來的人正在卸裝備,摘了口罩又摘帽子。他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略顯疲憊:“結束得早。”
陳長見沒話找話:“那挺好,還可以早點休息。”
他剛才在社區上面看到周秋山訓練的照片穿得就是這件衣服。
想着陳長見的腦袋又開始飛他粉絲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和小山山,他又瞄周秋山一眼,從心底湧上了一股莫名的羞恥。
陳長見把上學期的文言文資料剛背到倒數第三篇的時候,周秋山從房間裡出來了。他好像剛洗了澡,發梢微濕。
周秋山毛巾搭在脖子上,又擦了擦頭發,從冰箱拿了兩罐汽水,單手打開放在桌上:“我買了蘇打水放冰箱,你随意拿。”
陳長見從資料中脫離抽空瞥一眼,道:“謝謝。”
他往前傾,香氣撲面而來。杯壁上的水緩緩滑到桌面,留下一片水痕。
周秋山微微點了個頭,又打開一罐,揚頭喝了。
他皮膚本就偏白,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現在T恤下的肌膚微微泛着紅。
他身材挺好的。陳長見看過。
周秋山抓了把頭發,見陳長見原本望着自己好像要說什麼,突然又收了回去,臉色看起來也很奇怪,問:“怎麼了?”
陳長見有一層外殼,裡面一般不輕易示人,如果不幸被拆穿他就能腳趾抓地好幾天。
幾份心虛忽的一湧而上。他把資料拿高了點,遮住自己的臉,說:“有點熱。”
這份心虛隻維持了不到幾秒。
因為周秋山忽然扯了扯嘴角,冷冷道:“害羞?”
陳長見又要炸了,急道:“我害羞什麼?羞你嗎?”
空氣靜了幾秒。
暗色流動的夜裡,汽水的聲音滋滋地響着,顯得細碎而小心。
半晌,周秋山淡然:“這我不知道。”
陳長見被人戳中,耳根已經燒紅了。
周秋山視線在他耳垂上掃了一下,停了幾秒,轉身趿拉着拖鞋走了。
陳長見歎口氣,在那人走進房間前說:
“那個,明天考試加油。”
周秋山眸色幽深,回頭看他一眼。
接受到視線,陳長見低頭,慢聲道:“有人……讓我給你說。”
“嗯。”周秋山應了一聲,“聽到了。”
氣泡的破裂聲沖擊着鋁制杯壁,似乎企圖破殼而出。陳長見喝了一口,蘇打水的清甜在嘴裡炸開。
他覺得要想想辦法,讓陳宛别再讓自己每天登号都看那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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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今年南遠中學忘記了開學考,高二的學子歡呼雀躍了整整兩天。直到了周三,他們才得知原來前兩天學校打印機壞了,僅剩的打印機全去印高三的試卷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壞掉的打印機一修好,就輪到高二了。
全年級統一考試,難度和期末考試相當,就為了看看這群小崽子到底忘了多少内容。因為隻是開學考,所有人就都在本班。
過了一個暑假,上補習班的上補習班,水平大概就參差不齊了,但對于三班這群一直站在山尖頂部的人來說,問題不大。
這兩天來他們班門口的人有增無減。
之前不知道他們班課表,有些人來瞧周秋山就瞧了個空,開學考他們休息的時間就比較固定,其它年級、初中部考試時間也差不多。因此門口人就格外多。
午休結束後,馬上就要考英語。三班門口來來往往又許多人,陳長見拿着杯子擠出來接水,順便醒醒瞌睡。
接水處在走廊盡頭還要拐彎,離他們教室比較遠。
兩個人聲音由遠及近,他們在陳長見後面。陳長見繼續去接水,他們徘徊了下,然後就蹲在拐角抽煙玩手機。
“娘了個蛋,中彩票了!”一人拿着手機,語氣佷是激動,“數學我全蒙的B。”
旁邊的人問:“對挺多?”
他吐口煙,道:“全錯!”
“這群老登!簡直就把我們當成陀螺一樣,耍得團團轉……”
“哪天不耍我們才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也是。诶,你看三班門口,太搞笑了。”
他們靜了下,似乎正在瞧。
“就為了看那個轉校生,真的開了眼了,長得還沒你能看。”
“我那天看到了下人,穿校服都感覺挺潮的。你說他能考幾分。那樣子就不是認真學習的,估計分能比你還低。”
“比我低?能低多少,再低就鴨蛋了。”
陳長見杯子裡的水漫了出來,他回過神擰緊開關。轉身,迎面撞上了走過來的周秋山。
在家也算不上熟悉,在學校他們就心照不宣地幾乎不說什麼話。視線相交,兩人一觸即收。
陳長見想這都什麼事兒。
前方兩個人蹲在角落,煙霧缭繞間,他們說的話在沒什麼人的廊道上回蕩。
陳長見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突然被人吹個口哨:“喂,神。”
陳長見看他們一眼,繼續走。
平常陳長見自己不覺得,但在他沒什麼表情時,别人看來那就是年級第一看垃圾的眼神。
被居高臨下盯一眼,吹口哨的瞬間感覺自己背後有點寒,但還是說:
“就是在叫你。”
陳長見用手指自己,兩人點點頭。确定是在叫自己,陳長見走了過去。
旁邊的人問:“你叫他神幹什麼。”
那人說:“學神啊。”
陳長見甩了甩手上的水,說:“你怎麼不叫我‘霸’呢。”
兩人一臉疑惑,他道:“學霸啊。”
旁邊玩手機的看見朋友吃癟頓時笑得不行,道:“卧槽你,卧、卧槽哈哈哈哈——”
“叫不出口。”
被怼的人笑兩聲,又抽一口,腦袋轉了轉說:“送我支你的筆我就叫。”
旁邊人嫌棄道:“你有病?搞什麼play,好變态啊。”
“play你妹!他們都說那些成績好的人的筆都特好使,而且得了高分的筆氣運都不太一樣,說不準我這次能多考幾十分呢。”
“神,你快點給我一根呗,争取考得比你們班那個轉校生高。你們班人都煩他是不?讓他考到我後面,他估計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滾出3班了。”
陳長見感覺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随後又漸漸遠去。他長歎一氣,感覺自己今天很不順,太不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