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見垂首思索片刻,走到欄杆邊,手扒住欄杆身子往下。
“诶幹嘛呢,不就個開學考嗎,考多少算多少,你别想不開啊。”
陳長見沒搭理他,目光依舊往下說:“三樓了。”
兩人正準備伸着腦袋過來。
“什麼三樓?”
“地中海到三樓了。”
“我擦我擦!快跑。”
“操,上一次的檢讨我還沒寫完,又來!”
幾個人把煙朝牆上一滅,齊齊拍了拍屁股起身,一溜煙跑了。
走廊上已經沒有人了。
陳長見算着開考還有幾分鐘,仍慢悠悠往班上走。他多走一會就能稍微清醒點。
就這多清醒兩下,他就又不幸地撞上剛從男廁所出來的範海。
“範老師。”
範海微微颔首,立即拉住打個招呼就快步走掉的陳長見,他嗅了嗅:“怎麼有股煙味。”
“您自個身上的吧。”
範海僵了片刻,把外套抖了抖脫下拿在手裡,道:“你這孩子怎麼張嘴就亂說話呢。”
他清清嗓子,繼續說:“這次開學考考得怎麼樣?你們蒲老師讓我不要老逮着你說,這不說你怎麼行?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想法太多了……”
“讓我了解下你現在的情況,這次考試能不能跳出你的年級三十五。”
陳長見:“範老師……”
範海:“不要騙我,直接說,你範老師絕對不怪你。我們客觀分析現在的狀況,你說吧。”
陳長見:“您再抓我一會估計就不用分析了。”
“什麼?”
“這樣聽力都能念兩輪了。”
成功遁回教室的陳長見有點憂郁,不知道是因為範海又念了每日一份的緊箍咒,還是他一連着兩天沒有睡好覺。
他揉了揉太陽穴,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陳哥……陳哥!”徐正志看他一眼,把答題卡遞過去,“你該不會語文沒睡着考英語又睡着吧。”
陳長見接過來,說:“借你吉言。”
他神色恹恹接過試卷,順勢瞥了眼旁邊的人。
“哎,完了個鳥蛋。”
徐正志傳答題卡,也看了下陳長見旁邊那位,喃喃道:“也不知道某人能不能還自己清白。”
某人正在掏筆。
似乎聽到他們說的話,瞧他們一眼。
陳長見又看向徐正志。徐正志感覺他要被兩根冰棍凍死,适時收嘴。
周秋山掏出一根筆,發現沒墨,又在筆袋裡翻找。
陳長見手裡的筆轉了兩圈。
他用的東西都用很久,幾乎不會破損也不會掉,好像從小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東西,一旦擁有了他就會保存得很好。
知道這根筆的使用年限後,徐正志曾經評價過他陳哥的品性,說,從沒見過如陳長見這般的長情之人。
陳長見讪讪地笑了笑表示不至于——因為他主要是太窮逼。
他看着自己手裡的筆,陽光下那筆的光澤有點亮眼。陳長見斜眼看旁邊的人一眼。
開學考挺重要的吧。
如果他能考好,就能堵住範海的嘴。
如果周秋山能考好……
陳長見啧了一聲。默念着“樂于助人舍我其誰”,認命似的歎了口氣,道:“我的筆……”
“筆芯沒墨了?我借你。”
鄧潇一正巧在換筆芯。
這筆芯不好用,他老早就想快用完買盒新的了。聽陳長見說就立刻熱情地丢了一根過來。
“謝謝。”
陳長見謝完飛快又給他扔了回去:“不用。”
他敲了下隔壁的桌面說:“周秋山。”
周秋山擡頭。
“我看你筆……”
陳長見看着他的雙眼,又移到他的筆,半晌道:“好像沒墨了。”
聽了他這話,周秋山把剛換的筆拆開,給他看一眼:“有。”
陳長見又收回來:“哦。”
鄧潇一剛換完筆芯塗完準考證号,聽了後面的對話人已經被沖擊到了,喃喃道:“學霸你該不會,腦袋被範主任踢了吧。”
陳學霸不想理任何人,現在他的心裡有兩個小人。
一個在說:陳長見,有朝一日你也會采用這麼唯心主義的方法,說了有些錢不能省,你真的是過期牛奶喝多了。
另一個在說:英語選擇題多,這運啊氣啊,隻要心裡夠誠,萬一老天能惦記人呢。别用這些來當你又冷眼旁觀的理由。
……
“還有兩分鐘聽力開始啊,大家注意把答題卡填好。”
陳長見心裡的兩個小人馬上要互毆緻死了。
最後,他決定親手結束這場紛争,從天降下一記重拳将他們通通滅掉。
算了,太二了。
是個人都做不出這種事。
陳長見長舒一口氣,開始填自己的準考号。
徐正志傳了試卷,嗖的一下又轉回來:“哦!差點忘了,陳哥待會借我下2B呗,我的沒芯兒了。”
徐正志一轉身碰掉了他手裡的筆。
陳長見僵在原地,噎住了。
徐狗你特麼還用借,明明自己就是。
“好,你等會敲我。”
陳長見說完,低下頭去撿,發現圓珠筆已經咕噜噜滾到了某人的腳底。
周秋山也發現了,他怔愣了下,彎腰去撿。
“等下!”
陳長見呆了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奪走了某人放在桌上的筆!
他有些激動,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顯得有點大,坐講台的上蒲歡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問:“陳長見,你搶周秋山筆幹嘛?”
一個教室的同學整齊往後面看。
陳長見僵了僵,手中握着他的戰利品,說:“我……可能覺得他的筆好看。”
蒲歡是無語了,愣了幾秒:“馬上放聽力了,别整些有的沒的。”
陳長見覺得從今日開始他就不用戴面具,在同學們面前裝乖乖學生了。
因為他已經徹底沒臉了。
“就是這樣。”他朝周秋山笑笑,“你用我的吧。”
陳長見做事專注,考試絲毫沒受到影響。他很快就寫完了。一般寫完陳長見還會檢查兩遍,再看答題卡填對沒有,往往做完這些陳同學就開始在草稿紙上畫小人了。
今天他沒有。
陳長見很無聊,于是憑着5.2的視力,火眼金睛瞥了旁邊兩眼,A篇閱讀五道全對,B篇頁還行,這人水平看起來還不錯啊。
再往上,他眯着眼睛,ACD——
“有些同學,不要東張西望,自己寫自己的。”
“有些同學”立刻縮了回去。
坐講台上的蒲歡奇了。
她監考這麼久就隻逮到過陳長見畫連環畫睡着的,還沒見過他企圖看别人卷子的。如果不是這娃次次英語都能穩在年級前十,她都要懷疑陳長見有意作弊了。
要結束了,周秋山停了筆。
陳長見已經兼顧着講台上的蒲歡和旁邊的周秋山,把自己和他答案對得差不多了。
雖然他也有好幾個不确定,但看起來周秋山的完型不太樂觀。
他很大聲地翻頁,又掉了幾頁草稿在地上,彎腰下去撿,不經意間,答題卡就離右邊越來越近。
旁邊那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動作。
然後,他把自己的卷子翻了個面,掏出一張草稿紙遮住。又用手自然地撐着腦袋,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陳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