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十分鐘前,在陳長見人生尚有的十七年裡,他感覺自己從沒有這樣緊張過。
哪怕是真正站在主席台前大大小小的主持,關鍵時刻的升學考試等,他都覺得隻要認真地去做,隻要不出錯,都沒什麼問題。
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在某些事情上,認真會變得沒用,正誤的界線會變得模糊。
這樣到底對嗎?
而當他聽到周秋山說出那句“樂意至極”時,看到周秋山嘴角一抹模糊的笑時,他就像被人突然很輕地抱了一下。
一切情緒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周秋山垂眸往他的碗裡夾了菜:“今天飯不合胃口?”
陳長見搖頭,又吃了一口:“沒有,很好吃。”
他說:“吃飯要專心。”
注意力分散怪誰?
吃完飯,陳長見喝着周秋山煮的橘子紅棗水,喉嚨裡湧上讓人舒心的甜。
周秋山瞄了眼他臉色,叮囑道:“去再穿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
陳長見答應了就要往裡走。
“喝完再去。”
他悶頭喝完了。
回到房間的路上他又看了下周秋山的房間,還是平整的床鋪。他進了房間關了門,自己的房間還是和早上一樣,桌上放的數學卷子那面還寫了一個“周”字。
想着剛剛一個小時内奇迹般的經曆。
陳長見直直地撲在了床上。
他剛才——人生第一次告白了。
這算告白嗎?
然後……也第一次被人接受了。
被子柔軟的感覺讓人沉靜。陳長見被悶得有點發暈,他翻了個身,手放在腹上,直面着天花闆。
周秋山也是第一次吧。
他們不再隻是同學、朋友、室友……
男朋友。
這意味着什麼?
正想着,手機的屏幕亮了。陳長見打開是六人群裡某人的點名。六人群的群名早已經從“打得就是”換成了“哥們就是”。
大概是從周秋山那天的演出開始。
陳長見期間在群裡給大家說了沒出大事。一群人問他怎麼知道,他也就坦白了兩人是室友。
大家都沒多意外。嘴裡說着“難怪難怪”——難怪兩位大佬有時候看起來關系那麼好的樣子。
他們答應了陳長見保密,這讓他安心。沒炸出多大的水花,又一段時間過去,無聊的一群人準備來個更大的。
【沸騰的漢堡】:兄弟夥,這是兩位大佬@嗯。@zqs消失的第二個周末。
【沸騰的漢堡】:大家想對他們說什麼?
【潇灑哥哥】:周哥别忘請吃飯。
【張弓長】:同上。
一路“同上”。
【沸騰的漢堡】:那陳哥呢?
【張弓長】:絕交
【趙樹林】:同上
又是一路“同上”。
陳長見失笑。忍不住發了聲。
【嗯。】:怎麼搞區别對待?
【張弓長】:我靠靠靠,稀客稀客。
【沸騰的漢堡】:本狗也是成功見證什麼叫詐屍了。
【潇灑哥哥】:周哥工作去了,陳哥你人去幹什麼了?@嗯。
陳長見指尖撓着臉想了想。
【嗯。】:家裡有點事。
【趙樹林】:系統檢測借口嫌疑Max
【張弓長】:卧槽,不會脫單陪對象去了吧。
【沸騰的漢堡】: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潇灑哥哥】:找周哥不就知道了嗎?世紀難題求證實@zqs
【趙樹林】:周哥那麼忙,咋知道?
【騙鬼】:對。@張弓長
【沸騰的漢堡】:!!!!
【潇灑哥哥】:!!!!
……
平地一枚原子彈。
陳長見正心有不安地有些激動,門就響了。
外面的人問:“好了嗎?”
“馬上就好。”
陳長見飛快掏了一件外套,拿起桌上的練習冊和試卷,抓了抓自己剛才滾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開了門:“來吧。”
在周秋山的房間落座,陳長見看着他自然地坐在自己旁邊,頓時覺得自己奇怪。
他幹嘛要這麼聽周秋山的話?
這要是以後一直被他管着怎麼辦?他要找回自己的主動權。
“明天去學校那幾個絕對不會少問。”陳長見把整理好的試卷給他,“做圈了的題就行,按百分比給你打分。”
“好。”周秋山悠然閑适地接過。
陳長見心裡還想着剛才的事,他偷瞄一眼旁邊的人,筆敲着桌面:“怎麼解釋?”
“字面意思。”
周秋山檢查這幾套試卷,又往牆上的鐘看了一眼,最終回過來看他,“你不是單身了。”
不能接受别人的告白,也不需要再去拒絕别人的告白。
陳長見被盯得一愣,掩藏般地揀起面前的試卷:“你呢?”
“我從不接受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