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天太冷,哪兒都不想去。”談扉明道。
“随你,對了,寒假班兒還有三天也就結束了,後面幾天都是練習小測,不安排授課,你在家歇着呗,每次過來還挺遠。”
“我也沒什麼事,看他們畫畫挺好的。”談扉明放下水瓶拍了手上的土。
“你是我見過最愛把畫室當家的。從大學到現在可一點兒都沒變。”劉牧馳踩熄煙蒂,笑了聲,“可明年你要忙雙年展,是吧?我呢,也打算停業整頓個半年,出去旅旅遊采采風。”
畫室是劉牧馳開的,他無權幹涉經營的事兒,隻是大學畢業那陣子被請過來偶爾授授課,當個吉祥物。談扉明看了他一眼:“你是去采風還是追人?”
“操。”劉牧馳樂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壓根沒有感情細胞呢。”
他又點了一支煙,歎了一口氣道:“主要是小葉他一直無法接受網戀對象是個男的,扉明,你說性别就那麼重要嗎?都是碳基生物,看對眼的概率多小?明明也很喜歡我,非得在意我是不是帶把兒的……唉,前段時間不還有個明星出櫃麼,什麼時候把他的勇氣分給小葉一點就好了。”
“我走了。”談扉明站起身,“你自己搞網騙開變聲器不能怪别人。”
劉牧馳“嘿”了一聲,猛地吸了口煙:“跟你們正經直男真是沒話說。”
畫室距離他家确實很遠,每次開車過去都得四十分鐘,這會兒正值周末,他被堵在高架上,手把着方向盤,心情有些煩躁。
廣播電台正好到了點歌環節,音響裡女聲娓娓道來,唱着“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後面的歌詞談扉明就沒再聽進去了。
他滿腦子是劉牧馳的話。
沈欲忱确實夠有勇氣的。可他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挺憋屈的,心裡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像一團棉花裹挾心髒越包越緊,不透氣兒,不好受。
他關掉空調暖風,打開窗戶,在冷風中望着北市的夜景。
臨近過年,這座城市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又冷清,繁華的是眼前水洩不通的道路,冷清的是遠處黑夜裡零星的燈火。
可萬家燈火和他最不相幹,過年也隻不過是煮盤一袋二十個的速凍餃子吃完,然後被零點的煙火爆竹吵醒,再阖眼睡去。
記憶裡上一次吃團圓飯還是兩個人,他,和奶奶。再往前數一年,是四個人,他,奶奶,沈欲忱和沈慕昕——以前每年大年初二,奶奶總會包好滿滿一案闆的餃子,一半兒留着他們祖孫倆吃,一半兒由他帶去沈欲忱家拜年時一起吃。
想到從前的美好,就越是産生落差和不甘,總之談扉明心情複雜地給自己東拼西湊找齊一股子勇氣來,打開熟悉的對話框終于敲出一行字發了出去。
扉:你怎麼過年。
發完他就覺得這話題起得也太生硬了,但其實原本宣之于口的那句是“吃餃子嗎”。
這句話更傻逼,被他删掉了。
前車燈熄滅,車流終于開始龜速移動,所以縱使這話再生硬,他也沒辦法撤回了。
沈欲忱看着那條新消息,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又翻回來。
回幹嘛?不行,按談扉明的性子他肯定說沒事。
說一個人過,聽起來又太慘太刻意了。
他把一半臉埋進被子裡,片刻後拉下被子,回複道:不知道還能不能在家過。
過了一會兒,談扉明發來兩字:也是。
沈欲忱翻了個白眼,摁滅屏幕。
下一秒屏幕再度亮起。
扉:你家不安全,來我家住吧。
扉:反正我也一個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沈欲忱勾起唇角,等了十幾秒才打字,他本來想等一分鐘的。
c:介意什麼
扉:我是男的。
c:?
沈欲忱看着他頭像的小黑方塊兒笑了兩聲,才打字道:你不介意嗎
扉:當然不。所以,來嗎?
c: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