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調整的這首歌,demo是新專裡最早寫的,卻是最晚完成制作的。上半年二月,工作室一年一度的團建選址,在沈欲忱投擲的飛镖下,釘在北冰洋的某座小鎮邊,在開工前,一行人高高興興飛去不凍港追極光。
陸地以北的盡頭本該是極寒之地,卻源源不斷地湧入北大西洋的溫暖海水,暖流使這片極光躍動下凍結的土地寒冰消融,綻放出盎然生機。
極光大爆發那天,沈欲忱在這片極孤獨極浪漫之地靈感乍現,寫下一曲旋律,并選用作為整張專輯的主打歌。
“從壓抑到爆發,再到餘燼,現在壓抑感有了,爆發的恢宏氣勢也通過和聲補齊了,我個人,隻是說個人感覺啊,這一版已經很完美了。”芮賀予将耳機摘到耳後,看着沉吟不語的沈欲忱。
此刻,沈欲忱上挑的眼尾都透着一股子冷意,芮賀予咬了下唇,一顆心被對面無形的氣場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他趕緊喝了一口水緩了緩。
“這裡。”沈欲忱又聽了兩遍,終于動了,“這組鼓要那種轟雷掣電的效果,而且結束要再幹淨利落點兒。”
他望着芮賀予呆滞的眼神,抿唇換了種說法:“我的意思是,鼓聲停頓要戛然而止,幹脆不拖沓。并且現在作為聽者,我希望播放到這一段時,耳機裡是沒有任何聲音的,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因此會産生一種感官滞後.....嗯,我描述的可能有點兒抽象。”
沈欲忱指着顯示器的光點:“芮總,你看這裡,我要的感覺,就好比我們現在一直盯着它,六十秒後你快速閉上眼睛,卻還能‘看’到暫留的光點......我們要做的,就是将這種視覺感受借用到旋律及聽覺上,從而産生共鳴。”
“懂了,非常懂了。”芮賀予鼓了兩下掌,然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沈欲忱也稍稍松懈下來,靠在椅子上。
兩人折磨着彼此的耐心,終于随着芮賀予“啪”地一聲放下耳機,敲定了最終版本。
芮賀予似一條在滾輪上連軸轉的跑得虛脫的倉鼠,在奄奄一息之際,用盡全身力氣趕走了摧殘他意志的沈大魔王。
“拜,提前祝新年快樂,開工前别聯系了,我要緩緩。”
沈欲忱看了眼揮着紙巾在桌上癱成一灘的芮賀予,微微一笑:“辛苦了,放假快樂,回頭見。”
他坐電梯下到車庫,哼着歌走向自己的車子,因為年後還有事要用車,便叫顧叔自己打車走了。
鑽進車前,他晃了一眼對面的車子,似乎剛才有什麼東西亮了一瞬,大概是反光,因此并沒有在意。
結束了一年的重頭工作,他終于可以将所有精力放在某人身上了,想到這裡,沈欲忱的心情愉悅而暢快。
臨近傍晚,談扉明開始在廚房和客廳間踱步。
小煮鍋咕噜咕噜地響,粥快煮好了,談扉明又點亮手機,兩小時前發的那句“什麼時候回來”還沒得到回複。
這種不确定感,對于生活井然有序,計劃清晰的談扉明來說很難熬,他不知第多少次看着表盤上的時間,終于聽到門鎖“滴”地響了一聲。
談扉明立刻放下湯勺,快步走進衛生間,洗了個手,而後聽到關門的聲音,才慢吞吞地從衛生間走出來,盯着換鞋的沈欲忱随意道:“回來了。”
“嗯,路上有點堵。”沈欲忱仰頭看着他,吸了一口氣,一股香甜的氣味兒彌漫在房間中。
“好香啊,做了什麼?”
“黑米粥,還烙了兩張牛肉餡兒餅。”談扉明繃着唇走進廚房,“餓了嗎?馬上就好了。”
“很餓,中午都沒吃。”
沈欲忱的聲音猝不及防出現在身後,談扉明抖了一下,轉過臉道:“一天沒吃?”
“嗯,忙起來就沒注意時間。”沈欲忱湊到他身邊,看着電餅檔裡金燦燦的餅皮,歪頭看他,“這麼厲害啊,還會做餡兒餅。”
他的視線落在談扉明系的圍裙上,純黑的,搭配他一身灰色略緊身的薄衫,禁欲又居家感十足。
沈欲忱瞥了眼他的唇,含笑退後一步,背身走開:“我先洗手。”
“那你......”談扉明叫住他,“工作忙完了嗎都,後面什麼安排?”
沈欲忱扭過身來,他今天穿了件象牙白色的緞面襯衫,在暖光下,布料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流動出柔和且絢麗的光彩。而他站在深褐色的門框間,愈發襯得身形俊秀。
談扉明别開眼關掉了火。
“差不多了。”沈欲忱說,“沒什麼安排,後續就是和你一起過年。”
談扉明微微一滞,他的動作被沈欲忱盡數看在眼中。
“怎麼了,你有别的計劃?”沈欲忱笑着問道。
談扉明搖了搖頭,心道這話聽着太直白了,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若是以前,他肯定覺得沒什麼,但自從知道沈欲忱的性取向以後,這話就愣是被他品出一絲深意來。
談扉明在心底罵了一句自己,沈欲忱光明磊落住進他家,分明也是想和他修複友情的,他怎麼可以擅自揣度他,曲解他?
一番自我檢讨後,談扉明也跟着光明磊落道:“沒有,我也是這樣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