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忱含笑點了點頭，走去洗手。

談扉明将兩張餡兒餅切成小塊擺盤，端着放在餐桌上，再折返回廚房盛粥。

沈欲忱手撐在餐桌上托着臉望他，體态放松，看樣子是真的很累了。

“粥還燙，先吃餅墊墊肚子。”談扉明将兩碗粥放在餐桌上，又走回碗櫃拿勺子和筷子。

看着他忙前忙後，而自己全然是一副飯來張口的姿态，沈欲忱坐正了些，心裡有些歉疚，他手捏着匙柄剛想說點什麼，被談扉明搶先道：“嘗嘗味道怎麼樣，我也是第一次做。”

“第一次嗎？”他夾起一塊兒餅，餅皮間夾着飽滿的牛肉粒，有幾顆掉在桌面上。

談扉明用紙巾擦拭去，将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一隻手真是不方便。”沈欲忱說着咬了一口餡餅，肉餡的汁水中和了餅皮的幹，滿口留香。等細嚼慢咽完，他才開口評價道：“非常好吃。”

“那你多吃點。”談扉明說。

他們都有吃飯不交談的習慣，因此桌上一時陷入沉默。沈欲忱吃飯極其優雅，動作也慢，談扉明還能一手喝粥一手就餅，在沈欲忱這裡，得多出一道幹濕分離的程序來。

但這頓飯，兩人幾乎是同時放下筷子的。

“我好像也不能幫上什麼忙。”沈欲忱端着碗跟在談扉明身走後進廚房，看他往洗碗槽裡放水。

“做飯的樂趣是收獲正向反饋，洗碗是順手的事。”談扉明按了兩泵洗潔精刷盤子，垂眸盯着洗碗槽，“所以，你給我反饋就是幫忙了。”

他偏頭看了眼沈欲忱，“而且以前都習慣了的事，現在你怎麼反倒客氣起來了？”

“因為我沒法兒再心安理得享受了啊。”沈欲忱笑着答道，“上大學以後才知道，沒有誰無條件照顧誰，伺候誰的道理，除非是雇傭關系。”

沖洗碗筷的水濺了幾滴在台面上，沈欲忱用食指劃過那些水珠，将它們連在一起，繼而漫不經心道：“所以剛上大學那會兒我還挺不适應的。”

談扉明側過頭看着沈欲忱，心道他終于把話題引到了從前。

慶功宴當晚，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一直擱在談扉明心裡，不解決他就難受，卻也不好開口催促。談扉明将碗具放進洗碗機，點開烘幹模式，一邊卸下圍裙道：

“昨天說要帶你去頂樓的露台，走吧，剛好我們去上面聊聊。”

沈欲忱說好。

兩人穿好外套出門，一梯一戶的電梯旁有一條通道通往樓頂，通道内裝有感應燈帶，屋頂的出口則澆築成斜坡，做了玻璃天窗的設計。

室外地面一部分鋪設着木地闆，一部分則鋪滿礫石搭配石闆，頗具自然野趣，花池中高低不齊的繁茂植物搭配十分講究，有層次而不淩亂，與室内陳設是全然不同的新中式風格，可以見得屋主花了不少心思設計分區。

“龍井就這麼一盆，十月才買回來的。”談扉明指着盆栽介紹道，“路邊這個很矮的地被植物是半邊蓮，春天會開白色小花，牆角垂下來的那片是藍雪花，夏天會開藍色的小花。”

長條壁燈的暖光一路指引向休閑區，沈欲忱跟着談扉明走到藤椅邊坐下，滿鼻子都是植物混合着冷空氣的清新氣味。

他喜歡自然清香，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心情頗好道：“這些都是你自己設計的？”

“嗯，你還記得慕池居的小花園嗎？我當時就想着，以後自己的家裡也要種一院子的花。”

慕池居是章山區的一處私人畫室，他小學時在那兒跟着楊老師學畫，也因此認識了談扉明和郝天賜，自然不會忘記。

“那你實現了。”沈欲忱笑着看他，衷心說，“其實隻要你想，做什麼都會成功。”

“你對我的評價也太高了。”談扉明摸了摸鼻子，“你比我厲害得多。”

“真的？比如哪個方面？”

“真的。”談扉明認真想了想，“很多方面。”

“我這麼完美啊。”沈欲忱笑着道，說話間，他滑下一截身子，仰着頭靠在座椅靠背上望天，因而露出一截纖長的脖頸，喉結随着說話微微顫動。

談扉明本在看花池裡的樹，目光被吸引，不自覺落到沈欲忱身上，愈發覺得他脖頸的輪廓線在背景的群花環簇中，像連綿缱绻的群山。

簡而言之，像畫，想畫。

因為不是七年前，他沒敢貿然拿出手機拍照，隻用眼睛充當相機，片刻後，談扉明轉過臉，也靠在椅背上望向夜空：“那你當初怎麼沒報美院啊。”我還以為我們能繼續一起玩兒。

談扉明在心裡補充道。他曾對未來的美好暢想裡，有沈欲忱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