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忱掙脫：“涼死了，我進來就洗過了，還洗幹嘛。”

談扉明松手，隔着袖子再次拉住他，想把他拽起來，但并沒有用力：“再洗一次，除除晦氣。”

沈欲忱失笑，隻好起身跟談扉明走進衛生間。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迷信呢。”他慢吞吞淋了點兒水，往手心裡擠一泵洗手液。談扉明看着他單手搓泡泡不方便的樣子，手指微動，而後湊到沈欲忱旁邊，用兩隻手包住他的手，一起洗。

沈欲忱手指纖長，指節線條流暢，青色血管在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肌膚上舒展，如同藤蔓枝條，他指尖圓潤飽滿，指甲修剪得看不到白邊，手掌也無半分粗糙，隻有早些年繪畫留下的一層薄繭。

泡沫讓觸碰和掌心相貼的溫度都變得更加細膩，談扉明後知後覺，這個姿勢似乎太過暧昧，以前并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按七步洗手法來說，他們相對的掌心像是在十指交握。

肩膀靠着肩膀，沈欲忱垂眸看着他們的手，又擡眸看向鏡中依靠的一對人，不知道洗個手怎麼這樣漫長，又如此麻煩。

他忽然轉眼，近距離端詳着談扉明的側臉，盯着他耳後一顆很小的痣道：“你說對了，我喜歡你。”

睫毛顫了，手也抖了，那張薄薄的單眼皮輕垂，水聲便嘩啦嘩啦響起，終于是洗完了手。

談扉明抽出紙巾擦水，視線全然聚焦在沈欲忱手上，動作緩慢仔細，仿佛是在用柔軟布料擦拭玉器，半晌他才回應：“嗯，我知道了。”

說完，卻是沒有松手，側過臉認真地說：“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給時間做什麼，談扉明不說，沈欲忱也不問，隻輕聲問道：“你會拒絕我嗎？”

目光相對，沈欲忱繼續說：“如果拒絕就不給。”

談扉明移開眼，托着那隻手放在沈欲忱身側，松開手時輕聲道：“給吧。”

“好。”沈欲忱擡手摸了摸他耳後那顆小痣，“别讓我等太久。”

物業經理在下午帶着監控視頻登門道歉，淩晨四五點夜色正濃，又是冬夜，那女人遮得嚴實，似乎有意躲避攝像頭，黑白的監控畫面裡，并未拍到什麼有用信息。由于他們管理不當，已經按規定處罰那名工作人員，後續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第一時間聯系他們解決。

談扉明思緒正亂，無心顧及那幅畫，即便那私生再無孔不入，怎麼威脅他或者他們，也沒什麼好怕，唯一擔心的人如今在他身邊，就更沒必要把精力分給那些髒東西，隻管留存好證據，想想如今的頭等大事。

沈欲忱說别讓他等太久，他心裡一陣酥軟，頭腦卻是空的，當時說給他點時間想想，其實當時也不知道該想什麼——但這是十分重要的事，他不願草率。

談扉明覺得自己必須要找點什麼事做，就從房間關燈出來，溜達到客廳，看了眼抱着貓玩手機的沈欲忱。

沈欲忱也擡眸看他一眼，無聲的對視後，談扉明走上前去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桌上，端起另一杯直起身來：“我去畫會兒畫，你有事喊我。”

“去吧。”沈欲忱說。

談扉明走進書房，輕輕關上門。書房由一整面展示櫃和工作台組成，展示櫃一分為三，一面是榮譽獎項，一面是他收藏的茶葉茶器，一面則按照層數不同，分類不同，由上到下依次放着畫冊書籍、相機、畫具。

談扉明平日在工作室創作，書房空間也自然不夠他施展身手，隻适合起草創意，他俯身抽拿出一本素描本，擱在工作台上翻開，手掌摩挲過空白畫紙，心忽然靜了下來。

相比平闆等便捷而功能強大的電子産品來說，談扉明更鐘愛于紙繪，他喜歡不同筆刷、材質、顔料與紙紋摩擦産生的觸感與代入感。

從筆筒找出一隻勾線筆，談扉明想着上午洗手時的對話與情景，筆尖在紙上随意塗鴉，畫着畫着終于有了思緒。

他習慣先分析信息，從沈欲忱的話到出櫃時的微博結合來看，如果從高二到現在沈欲忱都一直喜歡着自己，那這時間竟長達足足九年。

九年，何等漫長。

筆尖在紙上停了片刻，暈出一個小小的墨點，那墨點在談扉明手下這張速寫的手部骨骼圖上，如蒲公英一樣洇開在無名指指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