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談扉明猛地擡起頭,他看着奶奶,又看看楊錦,似乎在确認,“我可以跟你學畫畫嗎?”
“可以,我不騙小孩兒。”楊錦勾起唇角。
老婦人笑着摸摸談扉明的頭,合上那雙布滿皺紋而幹枯的手,朝楊錦彎腰道謝,楊錦連忙扶住她:“不用,不用,是我今兒個撿到寶了。”
他按住談扉明肩膀繼續道:“你小子,明兒上午十點準時來啊。”
天蒙蒙亮,窗外的鳥剛叫一聲,談扉明便睜開眼從床上蹦了下來,望向時鐘,早上五點半,醒得太早,他迫不得已,又睡了一個翻來覆去的回籠覺,夢裡滿是楊錦說的那座房子。
那棟紅色尖頂的房子和周圍古色古香的老居民樓格格不入,白牆上布滿爬山虎,遮擋着院内的風景。談扉明一直以為那是個旅遊景點——三個月前,學校組織春遊時他們曾路過這裡,能看到很多遊客站在白牆前拍照,那時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裡會是一個畫室。
什麼招牌都沒有,怎麼知道這是個畫室呢?
如今站近,談扉明才發現牆側有一扇半開着的拱形院門。
初來乍到,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到底是不是進畫室的門,又或是誰的家,便不敢貿然行動,而且門口并沒有門鈴,他應該敲門再進還是直接推開?
猶豫時,身後傳來一道脆響。談扉明轉頭,是個穿制服的小胖子,正仰着下巴沖他打響指。
路邊停了一輛長款黑車,他來的時候還沒有。身着制服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走到小胖子身邊,推開院門道:“中午十二點我來接您。”
小胖子點點頭,沒說話,繞開談扉明走了進去。
談扉明看着男人,小聲道謝後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院内另有一番玄機,白牆上的古典門牌寫有“慕池居”三字,院内種滿花草植被,角落有一方活水小池塘,金紅鯉魚與綠荷交相輝映,活像課本上古典園林的典雅景緻。
談扉明像遊客一樣好奇地觀賞四周,跟着小胖子一路走到标識“莫蘭迪”的房間門口,從巨大的落地窗外看,裡面真是一間美術教室。
房間寬敞明亮,角落畫架上整齊擺放着石膏人像,四面牆上有幾幅金邊畫框裝裱的油畫作品,這一間房比他家都要大。
教室中月亮椅圍成一圈,年齡相仿的男女生正圍在一起說話,或抱着平闆玩遊戲,無人在意他。談扉明走進教室,一時不知道該坐在哪裡,隻好戳了戳剛才同行的小胖子:“請問座位是排好的嗎?”
小胖子仰着下巴,直勾勾盯他,答非所問:“你前幾周沒來上課嗎?”
談扉明說:“我是新來的。”
“這樣啊,我還沒記住所有同學呢。”他搖搖頭,“都是随便坐的,楊老師沒排座位。”
“好的,謝謝。”
談扉明環顧教室,對面的幾人看起來相熟,說話聲很吵,角落有個男生單獨坐着,看起來倒是很安靜,但那裡光線不是很好。
隻有面前的座位背對窗戶,陽光打在畫闆上,叫人心情好。
談扉明拉開椅子坐下,鄰座的小胖子立刻看了過來,這個穿着樸素的男生,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反正和國際學校裡那些人都不一樣。
小胖子問道:“你是哪個學校的?北成,德僑還是諾安?”
談扉明沒聽懂這幾個詞語:“章山路小學。”
“章山路小學?沒聽過,不過我知道這條路叫章山路,所以你家是附近的?”
一上來就刨根問底,讓談扉明感覺很不舒服,他沒答話,想了想站起來,隔着一個座位重新坐下。
小胖子:“......”
一圈人陸陸續續坐滿,面熟的楊錦終于走進教室,目光轉了一圈,和談扉明對視時,點頭笑了笑。
老師微小的動作逃不過聰明的小學生,一瞬之間所有視線聚焦在談扉明身上,讓他不自覺将背挺直了些。
他不喜歡被太多人注視的感覺。
好在楊錦并未說其他的,将門口小桌上堆放的畫紙分開貼在牆上,那些視線即刻被吸引着聚焦到别處。
楊錦抱臂來回轉了兩圈兒,看着牆上的畫,笑道:“這次創意寫生大家都完成得不錯,色彩搭配也很有想法,不過——我發現兩個同學沒有交啊,郝天賜和沈欲忱同學,可以跟我說一下原因嗎?”
談扉明身旁的小胖子立刻站起來,挺着胸脯聲音嘹亮道:“楊老師,我上周騎馬不小心摔下來了,現在尾巴骨還有點疼呢。”
說完他摸摸自己屁股,周圍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楊錦點點頭:“成,你們平時活動都注意安全啊,我還琢磨過兩周帶你們去梵高藝術空間玩兒,可得平平安安的才能跟我去。那沈欲忱你呢?”
周圍開始七嘴八舌讨論藝術館,談扉明順着楊錦的目光,看向角落那個叫沈欲忱的男生。他頭發略長,烏黑的發散在耳邊,整張臉精緻又白皙,穿着一件白色花邊襯衫搭配皮質背帶褲,整個人如同貴氣的小王子。
真好看,他們學校藝術彙報表演都不會穿得這麼好看,談扉明想。
沈欲忱慢吞吞地站起來,手裡捏着根削了半截的鉛筆道:“老師,我畫了,但被我媽媽撕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表情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