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
“哎呦,戚先生你可算回來了!我這就出門買個菜的功夫,夫人就不見了,可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您打電話過來,我還得到家才知道這事呢。”中年女人大呼小叫地把戚常樂的媽媽接下了車,上下細細地把她檢查了一遍,确定她身上除了髒了一點,腳上多了一處已經被處理好的傷口之外就沒有其他不對勁,這才放下心來,“走吧走吧,先上樓。”
“你們在樓下等我吧,我很快下來。”戚常樂對蘇禦道,蘇禦擺了擺手:“沒事,你在這裡待一會兒也行,我先回趟公司。這樣吧,一個小時之後我來接你。”
“有什麼急事嗎?”戚常樂皺起了眉頭,來的路上蘇禦也沒接什麼電話,倒是時不時就在看手機,難道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蘇禦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臉:“沒什麼大事,回去簽個文件而已,是總公司的事。我先走了,哥。”
戚常樂站在樓下看他驅車離開,這才在王姨的催促下跟着她們上了樓。
這裡是一處公寓樓,雖然環境不怎麼樣,但這裡的人都很好,也都是年紀比較大的老人,媽媽住在這裡他也放心——最重要的是這裡治安很好,那個人進不來。
他選的地方在頂樓,坐北朝南,陽光很好。王姨給他們開了門,一進門就是一張長沙發,方便媽媽坐在這裡曬太陽,不過現在沙發上堆滿了各種顔色材質的毛線球和不少半成品。
“王姨,我不是說不要給她這些尖銳的東西嗎?”戚常樂一看那些銀色的長毛線針,臉色就變了,兩個大步跨過去把針拿了起來,“她萬一又把自己弄傷了怎麼辦?”
王姨正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廚房門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女人就過來把他手裡的毛線針拿走了:“媽媽在給你織毛衣啊,馬上秋天就到了,你現在又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毛衣早就穿不下了……”
她說着竟然還從沙發上摸了一把軟尺出來,輕輕地在他身上量來量去,嘴裡念叨着“袖子短了得改改”,戚常樂也不敢動她,隻好僵硬地站着讓她量。
王姨在一邊道:“戚先生,您别太擔心。她之前不會織,還是求着我教她的,我看她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才教她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她這樣多長時間了?”
“一個多月吧,算算時間您也一個多月沒來看她了,估計是想你了才跑出去了……”
“她去把我爸打了一頓。”戚常樂打斷了她的話,在王姨震驚的目光下又道:“你先去做飯吧,我看着她吃了飯再走。”
王姨拎着菜進了廚房,戚常樂把女人扶到沙發上坐下來,看她低着頭仔細地調整着針腳,把已經有了雛形的毛衣領子繼續改大。她的動作還有些生疏,看得出來的确是學了不長時間。
戚常樂蹲在她面前,手放在了她的膝蓋上,擡頭看着專注的媽媽。
戚母是在上高中的時候就和他父親認識了,才剛上大學就懷了孕,家裡人不肯接受未婚先孕的女兒,把她趕了出來,才剛剛十九歲的她就跟着戚父出來打工了。
那時候的她和很多小女生一樣,以為有了男朋友就有了一輩子的幸福,卻萬萬沒想到迎接她的是枕邊人的拳打腳踢。
最開始那幾年她帶着年幼的戚常樂還不肯離開戚父,她沒有工作能力,更沒有錢,離開了男人孩子說不定就活不下去——可後來她發現,再不離開,在被餓死之前他們娘倆兒就會先被打死。
她帶着小戚常樂跑了,戚父以為她和别的男人跑了,等男人氣急敗壞地把她抓回來打了一頓後,發現她已經瘋了。
她不再是那個會說“爸爸隻有我們了”的妻子,也不是會給戚常樂講睡前故事的媽媽,她隻是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
戚常樂在這種環境下硬是靠着街邊鄰居的一兩口飯,自己勤工儉學上完了大學,轉頭就把女人接出來去和男人離了婚,然而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療依然是一筆巨大的費用,等到戚常樂終于攢夠錢的時候,女人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第一次把她帶入院裡差點出大事。戚常樂隻好把她又帶回這裡,一住就是好幾年。
這幾年裡女人雖然時不時有些小症狀,可比起最開始,已經好了不知多少了。
“媽,你今天為什麼去找戚遠?”戚遠是戚父的名字。
女人停下了手裡的針線活,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忘了,戚遠是誰?”
“……忘了就忘了吧。”
忘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