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還持着帕子揉眼睛,看到他這個動作,想到大典前一晚,我們在湖邊數燈籠的那個夜晚。那時我還喜歡突然蹦到他面前,還喜歡小小的調戲他,還喜歡看他紅了臉。
過去了也就一個月時間,現在看他,還是這般妥帖,這般溫柔,也是我一貫以來喜歡的性子,但自己居然全然沒有當日的心境了。
好奇怪。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放下帕子跟他說。居然是連“容若哥哥”四個字都叫不出來了。
“沒燙到就好,沒事就好。”容若似是松了一口氣,坐回了椅子上。
我好想問他,你對你家娘子,可也是這麼在意?
這句話在腦子裡轉了一圈,自己都覺得矯情地想吐。
感覺他還有什麼話想說,看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怎麼了?有話就說嘛。” 我挑眉,嘴上倒是沒停。
“内個,你,衣服上。。”他一隻手擡起來指了指我的,胸口位置。面露難色。
我低頭一看,可不是麼,剛才骨頭掉下來濺在剛調好的芝麻醬碗裡,撲出來一大塊芝麻醬現在正安詳地挂在自己胸前白色的内襯上。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趕忙放下筷子掄起帕子又是一頓猛擦,奈何這是粘膩的醬汁,越擦反而越氤氲開了,最後變成了一大坨粑粑色的污漬。
“唉——”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前功盡棄。
也不怪容若,他也是好心辦了壞事。
可惜這樣髒兮兮的,搞的我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不免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把帕子一丢,癱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容若抓耳撓腮的不知道怎麼辦好。看着一個美男子局促成這個樣子,我又不免覺得可樂。
我“咯咯咯”地笑了出來。
“沒多大點事啦,來吧我們繼續吃。”我招呼着容若把他的筷子遞給他。
“可是你這,衣服上,唉。”
他接過筷子,卻并不夾菜。
“小姐,樓下不遠街角處有個布料鋪子,之前大典的布子就在他家挑的,他們家好像還做成衣,等下要不過去看看給換一身?”春桃站在桌後靠窗的位置,适時解圍。
“哦?這倒也是個辦法。店子可是新開的?我好像沒聽說過。”容若對于這個提議顯然很滿意。
“回納蘭大人的話,這家開張不到一年的樣子,裡面的陳設跟普通成衣店相差很大,很是新奇有趣。隻是——隻是——”春桃不知為何說到這裡支支吾吾了起來。
“隻是什麼呀?要不要坐過來一起吃點?”我嘴裡塞了塊羊脊骨在啃。有補救方案我就無所謂了,早已開始撸起袖子大快朵頤起來。
“隻是,上次跟小姐說過的。”春桃還在跟我打啞謎。
這倆人今天咋了?說話都不能坦蕩蕩一點??
“啥啊?我不記得了,你說過啥?”我嘴裡沒停,又招呼小二再來頭蒜。容若見春桃這麼遲疑,也一副探究的表情。
小桃桃咬了咬嘴唇,接道:“隻是那個老闆有點奇怪,說不上的奇怪。上次出來挑衣服的時候跟小姐說過,就是,感覺他想威脅我。。。”
我“……”
容若“……”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想我家春桃正值花季又出落得水靈,但大庭廣衆之下,敢在東市開鋪面還威脅人,八成不會。
“想起來了”
我啃完一塊骨頭舔了舔手上的骨髓和油花兒說道:“上次你跟我抱怨他說什麼威脅還是指腹是不?”
春桃搗蒜般點頭,容若更是聽不懂了,一頭霧水的樣子。
“嗨,沒事,人店開了這麼久了都沒倒,說明還是憑良心做事的。大不了我去給你撐腰。”我笑笑,沒在意春桃的擔憂。
約莫一個時辰酒足飯飽之後,我又有點不想去逛了,感覺肚皮給吃撐了起來,試什麼衣服都不會好看的,于是想耍賴,故意說自己犯困了,不想去了,
“小姐,多走走有助于消化。”春桃跟我相處這麼久,已摸清了我的性子,隻這一句,就讓我乖乖打消了回家躺着的念頭。
晃晃悠悠走了兩步,街角一轉便看到一塊巨大的招牌,上面明晃晃從右到左三個燙金大字
“好再來”
左下角是“衣料/成衣鋪”的字樣。
這麼硬核的鋪子,跟街上左鄰右舍的競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隔着還有一條路十來米的距離,但遠遠望着對面人來人往的鋪子,看着内部的陳設,我突然有種,不一樣的預感。
我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小姐!”
“萩兒!”
春桃和容若異口同聲喊道。
我已提起裙擺,不顧路上往來車馬,不顧所謂的大家閨秀和淑女形象。
朝着對面鋪子大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