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幫碧雲超度。
希望她來生,可以投胎到一個好的人家,可以有一段幸福的圓滿的姻緣。
近期奇怪的很,誦經時仿佛總能聽見腦海裡有一個聲音跟我一同誦經,用的既不是滿文也不是漢語,而是正經梵語。
我雖聽不太懂,卻能感受到是好聽女聲,也與我的誦唱有着奇妙意境的重合。偶爾此起彼伏,偶爾我的聲音先于腦海中的,偶爾她的超過我。
這種情境下,很容易陷入無念的心流,所以往往在佛堂一呆就是大半天。
沒聽見春桃喚我的聲音,卻對她腰間因跑動而碰撞的銀鈴非常敏感,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
“小姐,小姐。您快去前廳看看呀!”她沖進主卧,沒找見我,疑惑着轉了一圈,退了出來。
我倒是不慌不忙,因為府裡無大事。外面的事有阿瑪罩着,府内的事之前都是額娘一手操辦,現在看惠姨娘也是盡心盡力的。
“我在佛堂呢,春桃。”我懶洋洋,眼睛都沒睜開,喊了一聲。
腦海裡那個好聽的女聲也停了。
丁零當啷。
“小姐,诶呀你現在還有心情在這裡磨洋功呀,快去前廳看看吧,老爺發了好大的火呀。”
正值酷暑,春桃急的額上布着密密的細汗。看我一臉懶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她現在有時候倒真像我阿姐。
“怎麼了?”我從蒲團上跪坐起來,時間長了,腳麻。
“不能是因為我吧?我這段時間挺乖的,作坊都沒怎麼去了。” 阿瑪說到底不願意看見自家閨女在外抛頭露面做生意,覺得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當初做這個生意是因為對祜兒的愛而愛屋及烏,現在心裡沒有那個念想了,産業雖還沒有規模化,但至少比較系統,能跑出來的品類也經過市場的磨練而有了更新疊代,我便雇了一個看賬師傅,幾個打磨的,還從家裡挑了個機敏的婆子去看着,打算把手上這批訂單出了貨,也就不想再接新活了。
“哎呀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是二姨娘,不知道犯了什麼過錯,正在前廳跪着領罰呢。”
春桃說着拽着我的胳膊起勢就要将我往外拉,我正蹲在地上揉着自己跪麻了的膝蓋,猛地被她一扯搞得有點天旋地轉。
“好了莫要扯我,我去就是了。”我有點火氣在心中,甩了一下肩膀。
“是奴婢失禮了。小姐莫要怪罪。”春桃反應過來似的,連忙撤下手上的力道向我道歉。
我意識到自己态度不好,但還沒來得及跟春桃道歉,便聽見遠處的前廳傳來杯盞在地上砸碎的巨大聲響。
我快步向前廳跑去。心中隐約覺得不好。春桃誠不欺我,果然出事了。
“老爺!是奴婢的錯!奴婢知錯了!”
是惠姨娘的聲音。
“娘親,嗚嗚嗚嗚,娘親,娘親你起來,嗚嗚嗚。”
“女兒給阿瑪請安,給桂姨娘,阮姨娘請安。”
我略福了福身子,擡眼看去。
爹爹身着朝服,三品雀翎官帽放在旁的茶水桌上,上面的紅穗子淩亂地偏向一側。腳下不遠處是一地碎了的茶盞和濺落出來的茶水,而惠姨娘就跪在這一灘茶水裡,額上劉海有被濺落茶水所沾染的濕氣,濕哒哒地搭在額上,嘴側還有些許血迹,怕是給濺起的茶杯碎渣劃到。悫惠此時正跪在她額娘身邊,抓着額娘的手低着頭小聲抽泣着。阮姨娘則跪在下首,手中絞着帕子,大氣不敢出一下。
阿瑪的怒火并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稍顯平靜,隻将将擡眼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怒視着惠姨娘,攥緊了拳頭。
“阿瑪息怒,這是,這是發生了何事?”
我走上前去。
“你問這個賤婢!”
阿瑪從來沒用如此輕賤的語氣同家裡任何一人說話。廳内所有人都有一怔,惠姨娘一直隐忍着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泣不成聲。
悫惠見此情此景更是嚎啕大哭起來。她平常在府上也是千嬌萬疼的二小姐。
“奶娘呢?奶娘在哪?快下來把二小姐抱下去!”
聽着悫惠的哭聲越來越遠,我上前幾步,想将惠姨娘扶起來。
“你讓他自跪着去!别跪在眼前!去,跪去祠堂,給列祖列宗看看你做的好事!給我好好擺正自己的位置!”
惠姨娘紅腫着眼看了我一眼,眼神低了下去,還沒有起身,又聽到阿瑪怒斥:
“你還真以為你是這家的主母了?我告訴你,有我佟國維活着一日,就永遠輪不到你做主!還不快滾!”
阿瑪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急急起了身,顧不上拭去淚水,惠姨娘和她房裡的婆子在阿瑪的震怒中依此退下了。我扭頭看阮姨娘還跪在原地,求助般咬着唇看着我,便向她使了個眼神,讓她也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