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萩兒明白。”
待我走到門口,阿瑪又一次喊住我:
“萩兒...”
欲言又止。
“嗯,阿瑪,女兒在”
“萬事,萬事當心,在外行事,還需萬分的小心啊。”阿瑪擡眼,叮囑道。
仍是應下了,但奇怪阿瑪今晚的舉動,怎麼沒頭沒腦突然來這麼一句?我近期可是連宮都沒怎麼進了的。好端端待在家裡,能有何危險。
第二天一早,待阿瑪和多兒一離府,我就去到祠堂,果然看到姨娘面對着祖宗牌位,在有些嗆人的香燭下跪的筆直。
“姨娘——”
我喚她。
她有點艱難地扭過了臉,看得出跪了一晚,脖子有些僵硬,左臉上昨日的創口上覆了白色的藥粉,此刻與凝固的血痕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道些許詭異的疤,讓我不自覺将目光對焦了上去。
“啊,萩兒,萩兒來了。”
她尴尬地将左手撫上臉頰,似要遮住那道疤,眉眼低了下去。
“姨娘,阿瑪還是心疼您的,昨日您離開後,阿瑪同我說,讓您今兒個一早就回房去。在這跪着太受罪了。”我蹲下來,握住她的手。
冰涼。
她顫抖了一下,将手抽離去,嗫喏着說:
“你阿瑪,都跟你講了吧。”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阿瑪昨晚講了仿佛又沒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沒有做聲。
将我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認,惠姨娘竟然抽泣了起來。
“萩兒,萩兒,我,姨娘對不起你,你可,你可千萬别,别因為姨娘做的傻事而對我們悫惠有了偏見啊。”
我沒懂,輕輕搖了搖頭。
“姨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怎麼跟悫惠又扯上關系。您别這樣說。”
“本來,本來我也是沒權利做這個主的,但你額娘也不在,這幾日你阿瑪又忙的總是不回家,那日是,是恭親王府大管家赫鍺,是他親自來遞的喜帖,說是,說要盡快當場回複。我,我就覺得,人家是皇族,娶親能請到我們為賓,對我們來說已是至高的榮耀了...”
說着,聲音低了下去,聽不見了。
“您是說,恭親王成婚的請帖,送來了咱們府上?”
姨娘擡眼,驚詫地看着我:“老爺他,他沒跟你說嗎?”
沉默了半晌。
“所以我是被阿瑪挑中代表佟佳氏去參加婚宴的人選。對嗎?”
惠姨娘含淚低下頭。
昨日——
酷暑的北京城,蟬鳴不斷。佟佳府邸的正廳裡,下人們打着蒲扇,卻驅不散佟國維眉間的陰霾。
“老爺,恭親王府的請帖。”管家捧着燙金的帖子,躬身遞上,惠姨娘已跪在堂下。
佟國維接過帖子,指尖在封面上摩挲,目光閃爍:“你現在哭來做甚,不是膽子很大,代我應下了嗎?”
“妾錯了,妾想着,恭親王這麼大的名号,送來的請帖,我們左右是要去的——老爺和多兒又都在朝中,妾就應下了——”
“你這婦人,好歹認識點字的,都沒展開看看裡面寫了什麼?”佟國維擲地有聲,讓姨娘渾身一震。
“他們點名,要萩兒去”
“這不合規矩。” 多兒在一旁皺眉道,“恭親王大婚,按理該是父親您去道賀才是。”
佟國維将請帖放在案幾上,目光望向窗外:"皇上今日召我入宮,實在脫不開身。而你......” 他看向多兒,“順天府那樁命案,皇上命你三日内查明,你也不能去。”
“那更不能讓姐姐單獨去!” 多兒急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能......”
“恭親王點名要她去,我們推脫不得。”佟國維歎了口氣:“如今朝堂局勢微妙,我們佟佳氏夾在中間,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聽了姨娘的叙述,她的懊惱,也隻限于昨日私自做了主,被阿瑪訓責罷了。
惠姨娘斷不會知道,此番出席,是帶着多大的風險的。
當然了,當時的我,也并不知道後續的危險,隻是隐約覺得,可能是最近的朝堂之事,佟佳氏,和恭親王家,是兩個陣營的人,在官場上立場不一樣,不對付罷了。
腦中盤算着阿瑪那日沒說完的話,還有惠姨娘今日的複述。雖都沒有明說,但我也大抵感覺到,這場喜宴,恐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