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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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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春桃有些不對勁。

看着她今日第五次打翻了藥盞,褐色的汁液在青磚地上蜿蜒成卦象,她跪地擦拭的指尖顫得厲害,仿佛那灘水漬是道突然橫亘在我們之間的天塹。

我想着彼此之間都是有事就說的性子,這次等了幾日卻沒見動靜,她自服侍她的,隻有時候會偷瞄我幾眼,仿佛在看我眼色,我與她之間倒實在務必要搞這些互相猜忌的法子,不論有什麼嫌隙都是說開了為好,便找了個秋意漸濃的午後将她一人帶出了門,在鄉間尋得一酒肆坐下點了幾個菜。

酒旗在曠野長風裡作響。春桃盯着案上炙肉,油脂滴入炭火騰起的青煙在她瞳孔裡結成蛛網。我拿起桌上銀酒壺斟滿兩盞,木盞相擊時居然也發出碎冰般的清響。

“可是怨我近日總差你去後山采決明子?”

我将炙得焦香的羊肋條夾進她碗中,羊脂在粗瓷上洇出半輪月暈似的。

她突然從條凳滑跪在地,夏末晚風卷着泛黃葉片灌入酒肆,案頭油燈在她額前投下晃動的陰影:

“小姐讓奴婢說,那奴婢便說了——小姐可曾想過,為何如此久了,不見納蘭大人回去禀明父母雙親,然後光明正大來咱府上提親?”

“平日看着你們二人恩愛,奴婢多少次話到嘴邊,都咽回去了,既然今日小姐約我來此處,便也是想要聽得實話的。”

她喉頭滾動猶如被困小獸:

“奴婢私以為,納蘭大人此法,不可取也。”

酒肆外傳來貨郎叫賣定勝糕的悠長尾音。我摩挲着酒盞上凹凸的粗制木紋,忽然看清盞底沉澱的并非酒渣,而是自己支離破碎的倒影。

歸途的暮霭浸透稻茬,春桃那句诘問仍然像把生鏽的犁刀剖開暮色:

"若容若大人待小姐真心如磐石,又何懼三書六禮?"

殘陽在她鬓角簪了朵顫巍巍的夕顔花:"小姐總說'兩心相知何必俗禮',可這世道...這世道是要吃人的啊。"

林間驚起的寒鴉掠過她泛紅的眼角。我望着天際最後一線金邊,恍然驚覺自己竟把這場穿越活成了偷歡——用二十一世紀的自欺,裹着十七世紀的羅裙,在禮法森嚴的時空縫隙裡竊取片刻溫存。

暮色漫過籬笆時,容若拎着新采的忍冬藤推門而入。春桃奉上的茶湯在粗陶碗裡晃出漣漪,我數着他襟前第三顆盤扣上的織金紋路,那句"何時提親"在喉間滾了又滾,最終化作替他拂去肩頭落花的動作。

多兒即将入職吏部,這幾日偷閑來找容若厮混,今夜宿在偏房,窗柩外容若正教他辨認星鬥,容若月白中衣沾着蒼耳子,彎腰時玉佩穗子掃過泥地上的車前草——這般煙火氣,倒比紫禁城琉璃瓦上的螭吻更像活物。

貪戀眼前這景色,我一時間竟挪不開眼。

隻聽得春桃在身後收拾茶盞的響動格外清脆,似在催促,似在不滿。我忽然讀懂了自己:我們在此流連忘返,原是貪他此刻抛卻姓氏的模樣。當他是山間采藥的容若公子而非納蘭容若,我是搗制香藥的萩姑娘而非佟佳格格。

這般偷來的甜蜜,怎舍得用三媒六聘的鑼鼓驚破?

思來想去,我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容若的人品。那個當日願用性命護我的人,那個說着惦念我多年的人,那個将荷包一直留于貼身的人,那個待我弟弟如同親弟的人,那個跟我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人,那個可以讓我反複測試真心的人,絕不可能行背信棄義之事。

況且,總感覺可能确實沒到火候,且這些時日住在這農家小院,遠離往日繁雜的社交和宮廷,确實能感到我跟容若的狀态都好了不少。雖知道天家給納蘭的假期隻到重陽後,但我貪戀如此日頭至此,竟不願因其他事情提早結束了這假期。

夜雨叩窗時,我摸出枕下他手抄的《鵲橋仙》。"兩情若是久長時"的墨迹被反複摩挲得模糊,恰似我們始終避談的明天。

我們是曾對着大山許下這山盟海誓的。我對自己說。

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山盟海誓,既要有山盟,還要有海誓。

少一個,

終究都算不得數。

轉日,額娘來了。

她裹着灰鼠皮鬥篷踏進院門,袖口露出的佛頭青缂絲衫子還是去歲我挑的花樣,如今卻空蕩蕩挂在腕骨上。

在我看來還夏末初秋的日子,額娘卻已披上防風鬥篷。秋陽穿過她鬓間新生的白發,将影子投在青磚地時,我忽然發現那道影子比離京前薄了七分。怎的才三十歲出頭,就有了銀發爬上眉梢?

她自年初去江南外祖父家省親,隻呆了寥寥兩個月,便聽聞我出事,就急忙忙帶着一應行李軟塌踏上了回京的路,旅途勞頓又花了近兩個月時間,回到府上因惠姨娘孕早期反應嚴重,每日水米不進幾乎不能下榻,便又忙着操勞了很多府上落下的事。

“萩兒——”她摘下鬥篷帽沿的瞬間,我瞥見内裡縫着的平安符已褪成灰白——那是年初我親手繡的九重櫻,而今連花蕊的金線都化作了斑駁的暮色。

“直到今日額娘才有空來看你。不過聽多兒說,好在你本就沒有大礙。”

額娘笑看我,攥着我的雙手摩挲着,眼角含着笑意。

茶煙尚未散盡,她從纏枝蓮錦囊裡摸出個油紙包:“杭州知味觀的栗粉糕,你小時候在外祖父家...”話頭忽被喉間的嗆咳絞碎。

我這才看清她眼角細紋裡嵌着未拭淨的旅途塵灰,喉頭蓦地哽住。想起得知惠姨娘有孕那日,我在這廳堂摔碎滿匣南珠悲憤大喊——"橫豎這命遲早歸那庶子!"

那日她要在場,該多傷心。

“是女兒不孝——”聽着自己雙膝砸在地磚的悶響,我攥住她滑出半截的紫檀念珠串。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冷得像冰,其中三顆纏着褪色的五色縷。

額娘的手比記憶中粗糙十倍,撫過我發頂時卻仍帶着木蘭膏的餘香:“傻女兒...”

她袖中突然跌出半本賬簿,密密麻麻的紅批刺痛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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