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辛在常去的美容院門口下了車。
人生的前二十年她太過貧窮,光是基礎的溫飽就耗費了她全部的心神,自是沒有時間去顧及自己的臉面。
可也許人越缺少什麼東西,就越要強調什麼東西吧。所以等她被甄家找回來,她便一股腦的要把過往二十年丢失的臉面統統補齊,生怕别人在背後講她一句不知禮數的粗鄙。
以往蓬頭垢面刻意扮醜又不是沒有過,現在卻連臉上一丁點的眼線漬都忍不了。
甄辛邁步走向C市最出名的美容室,占據一整棟樓的店面,據說不少明星政要都會來這家做造型。
她以前沒去過類似的美容室,倒是在鬧市的發廊裡當過洗頭小妹。甄辛沒辦法評價這家美容室的水平究竟如何,但衆人都說它好,那就當成它好吧。
反正,這裡對甄辛來說也隻是一個身份象征。
“沈太太,您來了?”
都不等甄辛走上造型室長而寬的台階,屋内就有人滿臉笑意地迎了出來。
那是個年歲比甄辛還小的女孩,二十歲出頭,圓圓的臉上滿是膠原蛋白,描着細長的眉。職業套裝的胸前别着細窄的一長條,是她在造型室裡的名字——Linda.
甄辛沒讀過幾年書,摸爬滾打的少女時代英文并不足以讓她填飽肚子。來到甄家後,她一心想着錢與臉面,硬逼着自己學了一段時間的英文。
可她漸漸發現,人隻要站得高,隻要有錢有地位。
拼不出英文不會讀不會寫,也并不是什麼大事,有的是人争相恐後地當着她的翻譯。
“珍花。”甄辛移開視線,叫了聲她的本名。
“欸。”林珍花親親熱熱地從甄辛手裡接過了包,“沈太太,您今兒個做什麼項目?我等會兒帶你過去。”
“卸妝,然後幫我洗個頭發。”
“好嘞。”林珍花替甄辛推開門。
暖風伴着香氣吹來,甄辛瞳仁一縮。入門的二樓樓梯上,她瞧見了個意想不到的人影。
那一刹那,甄辛蓦地生出種想要落荒而逃的相形見绌,又有種試圖上前決出勝負的戰鬥欲望。
她緊拽着林珍花攙扶過來的手臂,甄辛一動不動地往樓上看去。
二樓的旋轉樓梯口,三個年歲同甄辛差不多的女人并排而立。在她們身上你能具象化地感受到,氣質、優雅、大方這幾個詞的生動概念。
即使隻瞧見了她們的側影,看到了她們烏黑濃密的秀發,也會有淡淡的馥郁香味襲來。
這是甄辛在怎麼修飾自己也達不到的程度。
她站在一樓往上仰望。
哪怕現如今她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借着沈祈安的光她一躍也成為其他人羨慕嫉妒的對象,可甄辛覺得仍舊不夠。
遠遠不夠。
她還是像隻下水道裡的老鼠,隻會用嫉妒的視線盯向所有比她光鮮的人。
“呀,沈太太。”
“沈太太怎麼過來了?”
“......”
并排着的三人,中間那人個字稍高一些。旁邊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簇擁着她,似感受到樓下的視線。
站于左右的那兩個人不緊不慢地偏過頭來,待瞧見樓底下站着的人是甄辛時。她們眼底并沒有多少熟稔的親切,反倒是透着一股鄙夷的奚落。
你怎麼來了?
就好像這裡明确規定過甄辛與狗不得入内似的,就好像甄辛遠遠達不到進入這個圈子的标準一樣。
甄辛聽的滿腔熱火,它不對向旁人,隻煎熬着甄辛的心,螞蟻似得細細密密地啃噬着她。
“甄辛?”樓上那兩人說完,中間站着的女人才回過頭來,瞧見甄辛她好看的桃花眼都亮了起來。
巴掌大的小臉上帶着幾分意想不到的驚喜,“好久不見啦,沒想到你也在啊。”她往前走了一步。
甄辛艱難地吞咽了下,強撐出個不服輸的笑,“是啊,好久不見了。”
她明知故問,“你從Y國回來了?”
喬橋意外地點了點頭,她嘴唇微張着,似要回複着甄辛些什麼。
站在喬橋右邊的大波浪率先嗤笑一聲,“你咋記得這麼清楚,别是聽沈祈安說的吧。”
“?”甄辛怒火一頓,臉上的假面有片刻的空白。
“哈哈哈哈你還真不知道這件事啊。”左邊的黑長直也跟着笑,“今天早上沈祈安還去機場接喬橋了呢?他沒告訴你?”
甄辛的怒火短暫熄滅一瞬,又光速熊熊是燃燒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麼樣個醜陋扭曲的表情,甄辛隻能感受到她一口牙齒都要被她咬碎了。
果然,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就知道沈祈安放不下心底的白月光。
縱使他結婚了,對方定居了國外他也不死心。
如今對方從Y國回來了,他也要颠颠地湊上去接機。
可得到什麼了呢?
車禍。
甄辛又想要大笑起來,覺得老天真是有眼,而沈祈安也是活該。
車禍傷了腦袋失去了記憶還不止,千裡迢迢趕去接機的白月光又似不知他已出了車禍。
哈哈。
甄辛心頭的氣忽然就消了。
她直直地望向樓上,“我确實不知道,祈安出車禍了。”
不願錯過樓上幾人的表情,尤其是中間的喬橋,甄辛繼續道:“他沒時間和我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