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下棋的時候,就不能不吵嘴嗎?”她輕聲笑道,語氣裡毫無責備,倒是帶着幾分打趣。
“我們沒有吵嘴,這是正常的……策略交流。”艾莉諾一本正經地說道,随即又忍不住偷笑。
西弗勒斯搖了搖頭,終于開口:“車,向正前方移動兩格。”
他們的棋局最終以西弗勒斯的勝利告終,但艾莉諾在棋盤外的“喋喋不休”和“表演加成”似乎讓她自認為是赢家——至少在吸引注意力方面。
晚餐後,兩個孩子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不時傳來翻頁的輕響。
西弗勒斯不經意地掃了眼牆上的挂鐘,時針已經指向十點。
“已經很晚了,” 西弗勒斯輕聲說,“我們應該休息了。”
但艾莉諾依舊坐在沙發上,抱着那本魔法史,“再看一會兒嘛,我剛好讀到關于妖精叛亂的部分。這真的很有趣!”
西弗勒斯歎了口氣,還是留了下來。他拿起自己的魔咒書,繼續坐在她旁邊。
時鐘滴答滴答,分針轉了一圈。不知不覺中,書本從艾莉諾手中滑落,她的頭靠在沙發靠背上,均勻地呼吸着。西弗勒斯聽到書掉落在沙發上的聲音,轉頭看向她,卻發現她已經睡着了,蓬松的短發随着呼吸輕輕起伏着,幾縷碎發在額前微微晃動。燈光為她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讓他想起了那幾瓶安神藥劑——銀藍色的液體澄淨透明,表面浮動着微光,沒有一絲雜質,也沒有半點氣泡,散發着淡淡的雨後氣息。
西弗勒斯放下書,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打算叫醒她。但在碰到她之前,他停住了。艾莉諾看起來那麼平靜、那麼信任地在他身邊入睡,這種信任讓他心中泛起一陣溫熱,還有一種奇怪的保護欲。
最終,西弗勒斯決定不打擾她。他悄悄把掉在沙發上的書放回茶幾,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毯子,輕輕蓋在艾莉諾身上,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她。然後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閱讀,偶爾轉頭看一眼熟睡的女孩,确保她睡得安穩。
不知何時,他的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沉,書本慢慢從手中滑落。隻有燈光依舊靜靜亮着。
深夜,薇薇安下樓來客廳取一本前天落在這裡的樂譜,發現兩個孩子在沙發上熟睡。艾莉諾的頭不知何時靠在了西弗勒斯的肩膀上,而西弗勒斯的黑發散落在額前,面容在睡夢中舒展開來,臉上難得地少了幾分平日的嚴肅,多了幾分與年齡相符的天真。這是她不常見到的西弗勒斯。
薇薇安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悄悄上樓,推開卧室門,對靠在床上的阿爾弗雷德笑着說:“我想你恐怕得下樓一趟。”阿爾弗雷德正在寫信,聞言挑了挑眉,放下羽毛筆,跟着薇薇安下了樓。
客廳的光影映在樓梯轉角,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停住腳步。
“看看他們,“薇薇安輕聲說,眼中閃爍着溫柔的光,“西弗看起來有了些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
阿爾弗雷德點點頭,“是啊,而且他們相處得越來越好了。” 說着,他們相視一笑。
“我們該讓他們回自己的房間了,”薇薇安笑着說,“不然明天兩個人都會落枕的。”
阿爾弗雷德微微點頭,先走到離他最近的艾莉諾身邊,輕柔地将她抱起。女孩在半夢半醒間嘟囔了幾句,便又沉沉睡去。薇薇安拿起地上的拖鞋,跟在阿爾弗雷德身後走向艾莉諾的卧室。
艾莉諾的房間本來就堆着許多她平常收集的零零碎碎的東西,現在又多了幾樣。桌上攤着一本寫到一半的魔藥筆記,紙頁上的字迹明顯出自兩人之手——一種圓潤流暢,一種細直鋒利。書架上多了幾本和魔法植物相關的書籍,還放着一些精緻的植物标本。好幾個魔藥瓶擺在窗台上,貼着不同顔色的标簽,旁邊那盆植物看起來像是他們卧室裡那盆的翻版——但葉子發着淡黃色的光。
阿爾弗雷德緩緩将她放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薇薇安則将拖鞋放在床邊,溫柔地拂開她前額的發絲。
他們悄然離開,回到客廳。阿爾弗雷德小心翼翼地抱起西弗勒斯。他的臉色比剛來時紅潤了不少,身體也結實了些,這是個好迹象。
阿爾弗雷德開始向他的房間走去,薇薇安則在後面拿着他的書和拖鞋。
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西弗勒斯忽然睜開眼。他一瞬間緊繃起來,警覺的神情一閃而過,但在認出阿爾弗雷德的面孔後,又慢慢放松下來。
“……艾莉諾呢?”他喉嚨輕輕動了動。
“我已經把她抱回房間了,”阿爾弗雷德笑了笑,“你也應該回去好好休息。”
西弗勒斯眨了眨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的身體仍然有些僵硬,但他沒有掙紮。“我……我可以自己走。”他低聲說,聲音因為困倦而有些模糊。
“沒關系,已經快到了。”阿爾弗雷德輕聲回答,繼續走向他的房間。
西弗勒斯猶豫了一下,然後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沒再說話。
西弗勒斯的房間和剛開始時不大一樣了。桌上有一罐紙星星,旁邊放着一個木質相框——阿爾弗雷德意外地發現那張照片被擺在桌子上,相框中的艾琳正在微笑。書架上多了幾本麻瓜科學、文學、音樂史和園藝類的薄冊子,幾個做工精緻的音樂盒整齊地排成一列,角落裡放着一個木盒,蓋子合着,不知裡面裝了些什麼。一側的牆上挂着一個黑胡桃木畫框——阿爾弗雷德記得這裡原先裝的是薇薇在歐洲旅行時畫的一張速寫,後來那幅畫因為受潮被取了下來。現在畫框裡換了一副新的——一隻黑色的鳥在一盞星星形狀的燈旁飛翔。不遠處的窗台上還放着一顆玻璃彩蛋。
阿爾弗雷德輕輕把西弗勒斯放在床上,薇薇安則把書放回書桌,又把拖鞋擺好放在床邊。
西弗勒斯立刻坐直了些,顯得有些局促。
“謝謝。”他開口說道,聲音有些低啞,但十分清晰。
阿爾弗雷德看了他一眼,語氣溫和:“不用道謝,早點休息。”
薇薇安則順手把被子往他腿上拉了拉,語氣輕快地接道:“做個好夢,西弗。”
她擡頭看了阿爾弗雷德一眼,對方點了點頭,兩人心照不宣地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西弗勒斯的輕聲補充:“晚安……薇薇安女士,阿爾弗雷德先生。”
兩人一同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西弗勒斯已經躺下,背對着門。阿爾弗雷德微笑着輕輕關上門,和薇薇安交換了一個眼神。
在黎明的微光映入艾爾伍德莊園之前,所有人都已回到各自的房間,陷入安詳的睡夢中。隻有客廳窗台上的藍鈴花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銀紫光澤。到了明天,它仍會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