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你,
我看到你,
當你的心跳與我同頻,
你将信奉我的教義。”
“你崇拜我,
你鄙棄我,
當你誠摯的向我祈禱,
我将向你獻上我的一切,
包括生命。”
黑暗中,有人在低語。
一聲接着一聲,在山谷裡不斷地喃喃着。
像是滿懷希冀的祈禱,又像是痛苦絕望的歎息。
漸漸地,聲音冗雜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其中,随之一起一遍又一遍的唱誦着。
音量越來越大,信念也越來越堅定。
周圍的一切對此也都開始有了響應。
藤蔓停止了蠕動,麋鹿停止了奔跑,飛蟲停止了振翅。
山谷的最深處傳來了一聲鲸鳴。
空靈、悠長。
山體上的雕塑不斷地調整着自己的位置,仿佛是支撐起外表的内部結構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形。它們全部朝着一個方向,半睜開眼睛跪了下去。
這些雕塑身上的紋理感逐漸清晰,并無限接近于真實的、人類的皮膚,脈搏有力地跳動着,血液在身體裡面流淌、循環,在表面顯露出來一種健康的血粉色。
蘭鶴野聽到了心跳聲。
“咚咚。”
“咚咚。”
他反應過來,山體上的這些雕塑,全和梅耶塔一樣,是由人化成的。
沈恂初還是平躺在半空中。
蘭鶴野再努力地擡頭,也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沈恂初現在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纏繞在身上的來自于水母的觸手放松了,慢慢地,從他的身上脫離,然後向上漂浮,聚集到了沈恂初的身邊。
蘭鶴野察覺到了,于是立刻伸手想要拽住一隻水母,但它跑走了。
蘭鶴野蹙了下眉,低頭望向自己的手。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真的觸碰到它。眼睛見證了這一切,可手上的觸覺神經卻告訴他什麼都沒有發生。
到底是誰在騙他?
可現在他沒有精力去糾結這些了。
他再次向上伸手,徒勞的想要去靠近、甚至觸碰到沈恂初,就在這時,有什麼在眼前重合了一下卻又轉瞬即逝。
蘭鶴野集中注意力想要再次抓住,但最終無果。
除了那些發散着光芒的水母外,山谷中更多的東西開始向着沈恂初所在的地方靠近。
那隻麋鹿輕輕地走過來,卧在了她的腳邊。它頭頂的鹿角發生着變化,由白色代替了原先的血紅,上面也不再是人的上肢,而是鹿真正的骨質。
有一隻荒漠貓出現在了沈恂初的腦袋邊兒。
它伸着脖子,拿自己的頭頂親昵地蹭了蹭沈恂初的臉頰。
蘭鶴野立馬就認出來那是月亮。
他站在圓台上輕輕地喚了它一聲,“月亮。”
蘭鶴野的聲音在山谷中蕩開,原先的頌念聲被破環了幾秒後再次恢複如初,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
他的心頭突然湧現出一些“如釋重負”的情緒,似乎是冥冥中有什麼促使着他做出了這個舉動。
可這明明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月亮聽見他的聲音後警覺地支起腦袋,動了動耳朵,它四下環顧一圈,确定都沒什麼發現後後,朝着下面看了一眼。
終于,它看見了蘭鶴野,于是下台階似的一踩一踩地從沈恂初的身邊走了下來,落到了蘭鶴野的身邊。
蘭鶴野立即伸出雙手托住它,然後将它抱在了懷裡。等到月亮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卧好後,他用手指在它的下巴上撓了撓,問道:“你怎麼自己出來了?沈恂初現在怎麼樣了?”
月亮眨巴着一雙水藍色的眼睛望向他,表示無法回答蘭鶴野的這些問題。
蘭鶴野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它的腦袋頂上溫柔地摸了兩把。它就低下頭去靠在蘭鶴野身上,兩個前爪在他的手臂上專心緻志的開花。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觸碰着他的神經,一下又一下,力度逐漸增強,連帶起一連串的振動。
蘭鶴野有些難忍地抿了一下雙唇——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被自己搞成腦震蕩,症狀還不是很輕的那種。
下一個瞬間,他就看到了,廢墟一樣的,從他醒來後就再也沒有感知到過的精神圖景。
不過這也隻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在這小小的“一角”中,蘭鶴野看到了他失蹤已久的精神體——那隻黑豹。
和沈恂初最後見到它時不同的是,它現在已經完全處于健康、強盛的成年體的狀态。
它仿佛不知疲憊地,間連不斷地用身體向前沖撞着。
蓄力、觸碰、回彈。
這幾個動作完全連貫在一起,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蘭鶴野想要吸引它的注意力——不為别的,至少能稍微溝通一下,可就在這時,他的全部思緒都卡在了這裡。
他的精神體叫什麼名字?
他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