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
“不,你不是!”
沈恂初幾乎是怒吼出了這一句。
脖頸處的肌肉及神經重新恢複功能,沈恂初擡起頭來面對着那位“發言人”,眼球在眼眶中經過緩慢移動後惡狠狠地盯向他,似乎是要馬上扒下這位膽敢随意假扮别人的“僞冒者”的皮。
那人有些震驚于她的反應。在他的印象中,沈恂初從來沒有這麼失态過。
或許是戰争後遺症。
他想。
随即無奈地攤開雙手,“可是長官,我确實是艾森威爾。”
“嗯——”
沈恂初用右手撐着額頭,緊閉雙眼,幾秒後才重新睜開,視線重新聚焦,她看着眼前的人說:“是,您确實是——抱歉,我剛剛失态了。”
“沒事,沈長官,”行政部部長艾森威爾笑了一下,并沒有把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尤其是您這樣整日事務纏身的人——不過現在看來,我确實有必要把我積攢了三個月的胡須剃掉了。”
艾森威爾拿左手在下巴處摸索了一番,之後以一種帶着點兒遺憾的口吻感慨道:“還真有點兒舍不得。”
“謝謝,艾森威爾部長,”沈恂初心裡清楚他也是在為自己解圍,“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該對您态度如此惡劣。”
“請原諒。我還是要跟您重新确認一下,剛剛您說,您并沒有發現這段視頻有什麼異常?”
“是的,沈長官。隻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我們都知道,那來自于我們惹人厭的老對手,翅甲蟲。”
不用再詢問其他人,沈恂初就知道他們與艾森威爾看到的無異,于是她将目光停留在海莉身上。
“海莉處長,我要為我剛才不當的措辭和言行向您表達我誠摯的歉意,還請您能夠原諒。”
“當然,沈長官。”說罷,海莉給了沈恂初一個“沒關系,我明白”的微笑。
“感謝您的理解,”沈恂初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實在反常,很難不給人留下什麼奇怪的印象,但她沒功夫去解釋了,隻是問道,“上次戰後的材料保存有他人經手過嗎?”
“我可以明确的告訴您,沈長官,沒有,”海莉的表情嚴肅起來,“對于這件事我敢賭上我的職位、信仰,甚至性命。”
“好的。那您有仔細地看過我的機甲探測器拍攝下來的全部内容嗎?”
“是的,沈長官。”
“您在上次戰役中報廢的那具機甲是我們處最近的重點研究對象。我向您保證,探測器拍攝下來的内容我們每個人都看過百遍以上,但都沒有發現您說的那個新的系外生物。”海莉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口補充道,“包括您剛剛向我們傳輸的這個視頻。”
海莉不可能說謊。
沈恂初了解她的為人以及做事風格。
任何部門中,絕大多數的女性的工作能力都遠在于男性之上。
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但不知道為什麼男性的比例還會占據一定優勢。
看來很多部門都需要重新整治了。
在這個前提下,沈恂初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她每天都重複播放的視頻,為什麼内容和他人看到的完全不一緻?
可是她确信,那天,在顯示屏中,她親眼看到了那個家夥的身影。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它類似于舌頭的組織前段。
肉粉色的。
然後是“舌頭”上的肉瘤和孔洞。
暗黃色的黏液。
暗黃色的。
眼前不再是海莉的身影。
等沈恂初意識到時,她的視線已經被暗黃色完全占據。
像是已經跌入了那個生物的粘液中,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表層全部都接受到了那種惡心的、滑膩膩的觸覺信号。
她想要開口說話,可口鼻都仿佛是沒入了還在流動的石膏模具中。
她定住心神,讓自己立刻冷靜下來,思索着應對策略。
耳邊突然傳來蘭鶴野的聲音。
如同幽靈一般地——
他說——
“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