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恂初坐在主位上簡單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确認她列在名單上的人員全部出席後右手虛握,在桌面上叩了一下,示意本次會議正式開始。
而本應被她留在家裡的蘭鶴野此時正坐在她斜後方的一個離她不遠處的角落。他十指交扣着将雙手放于身前,倚在椅背上,腦袋微垂,眼神渙散,看上去對會議的内容毫不關心。
沈恂初簡單的介紹了一句,“蘭鶴野,經上級決議,現隸屬北冥艦隊。”緊接着便進入了正題。
發現異常的是艦隊地面的系外數據監控員。
數據表明,從今天淩晨開始,該監控員所監測的電磁波的頻率發生明顯變化。
“很可能是系外生物向地球發起的新一輪進攻,”簡單闡述事情的經過後,沈恂初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根據以往的實戰經驗,我個人認為,這次應該不會是翅甲蟲。”
“畢竟從上次戰後殘留下來的資料來看,顯然出現了除翅甲蟲之外新的系外生物。而且是此前我們從未了解甚至見到過的。”
“它的體型、力量等都遠超于翅甲蟲。”
“如果不及時采取合适的應對方案,恐怕會對地球安全造成極大威脅。”
就在沈恂初根據她此前所羅列的會議大綱準備切入下一個話題——如何應對新的系外生物——時,位于她左手邊第二位的觀測中心戰情分析處處長海莉突然向她舉手示意。
在得到沈恂初的默許後,海莉開口發言道:“不好意思沈長官,我想請您就您剛才所說的,關于新的系外生物的部分發言,做一下進一步的說明。”
沈恂初認為,隻要認真看過上次戰役的最後一天,她的機甲的探測器所拍下來的畫面的人,哪怕再愚鈍,也不可能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這時候還要讓她就這個問題做出更具體深入的解釋說明,那隻能證明,戰後戰情分析處的人把艦隊費盡全力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所有珍貴材料,都當做廢料去喂那些因追求複古風而被保留在其客廳裡的壁爐了。
沈恂初有些不耐地說,“海莉處長,我想您有必要對自己此前所做的各項工作做出深刻的反省了,不然您之後的述職報告可能會有點難看——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這次再沒有人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沈恂初通過觀察他們的表情還是察覺到了沉默之下暗藏的不對勁。
“你們都沒有看過那段視頻材料?”她蹙眉問道,“來自于我的機甲的,最後那段關于新的系外生物的?”
回答她的隻有衆人臉上的茫然。
“好吧。”
沈恂初一邊為将來的行政工作隐隐擔憂,一邊将通訊器貼近面前的傳輸器。
觀測中心的設備配置已經達到了地球頂尖水平,瞬間完成連接。沈恂初的中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劃,象征着那個視頻的編号便被傳輸進了其他人面前的接收器,桌面上顯露出影像。
沈恂初同樣也在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視頻。
盡管她每天重溫的次數已經多到她可以将每一幀的畫面,都一比一完全還原的複刻出來。
進度條剛走過一點,她就察覺到了另外一道投放在她面前的視線——原本躲在角落裡“沉睡”的蘭鶴野不知道被什麼突然“吻醒”,不錯眼地盯着呈現在她桌面上的視頻。
這是近期以來,蘭鶴野為數不多的顯露出興趣的事物,沈恂初有些意外,側了個身給他讓出一個觀看視角。
她用餘光觀察了一下蘭鶴野——并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
在她的注意力再次完全集中到畫面上時,系外生物的那條“舌頭”的最前端已經走到了畫面一半的位置。
不對。
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她很快反應過來,原本視頻中,這條“舌頭”不可能行動得如此迅速。
“說說你們觀察到的。”
這不是一個讓人發言的好時機,片面信息的獲取所做出的判斷必然是不完全準确的,但直覺告訴沈恂初,這時候必須要開口。
沈恂初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正準備擡頭将視線移向周圍的參會人員,但身體卻像是被困在夢魇中完全動彈不得,甚至連瞳孔都無法轉動。如果在她面前擺上一面鏡子,那麼她立刻就能知道她的瞳孔已經呈現出瀕近死亡的“渙散”狀态。
“長官——嗯——請原諒我的愚昧,可我确實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有人在說話。
盡管現在崗位輪替相當迅速,但好在沈恂初對在場的人都足夠了解,因此通過其聲線判斷此時的發言人對她來說并不是難事。
可是她做不到。
聲音傳入她的耳朵之前像是被做了某種特殊處理,緻使她聽到的隻有伴随着“嘶嘶啦啦”的電流聲的一闆一眼的智能腔,讓人莫名覺得煩躁。
“現在是誰在發言?”
沈恂初問出了一個相當愚蠢且冒昧的問題。
那個人奪回了他本來的音色,對她說:“長官,我是梅耶塔。”
梅耶塔。
那個剛分化成為哨兵的女孩。
沈恂初下意識的想起自己在療養艙時,做過的那個漫長的夢。
是誰在冒充那個孩子?
是誰謀劃了這場騙局?
她不能被蒙蔽,不能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