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副本獎勵不按照離開時的先後順序發放,那麼他和殷浔作為最先、最末走出帕萊蒙島的玩家,在刨除掉随機挑選的概率後,僅有兩種可能能夠解釋他們都得到了寶石戒指的原因——
按貢獻分配,或是有意識地指定人選。
前者很好理解,也非常符合兩人在副本中扮演的角色,但謝浮玉傾向于後一種猜測。
如蔣泉、章泷所言,迄今為止進入過“大教堂時代”的玩家,無一例外都是在校大學生,轄定玩家群體的所屬範圍本就是一種事前篩選。
而副本無處不在的平衡機制也變相證實了——任一關乎生死的禁忌條件都有其觸發源頭和補償措施,經曆重重考驗并最終存活的玩家,實質上等同于通過了副本内的篩選。
也許一次又一次的出入副本,正是這種篩選機制所緻。
謝浮玉掃了一眼擱在床頭櫃上的紙折船,不确定殷浔是否也獲得了同樣的物件,畢竟花名冊不止一張。倘若他們六人中隻有自己拿到了副本獎勵,多出來的道具會不會在林駒手裡?
目光回落至電腦屏幕,他盯着不斷刷新的帖子,眸色沉沉。
其實,想要确定獎勵的數量,完全可以通過論壇聯系上梁修俨,或者幹脆一點,直接去問殷浔。不過,在殷浔點出他的真實身份以前,謝浮玉并不打算主動掉馬。
何況他今晚揭穿了殷浔的馬甲,保不齊對方會一根筋地跑去校門口蹲守。
謝浮玉思來想去,終于把自己熬困了,于是關掉電腦,伸了個懶腰,恹恹地窩進被子裡。
橫豎最近沒課,小論文和組會也都能線上推進,不如先不回學校了,省得稍不留神,被殷浔抓個現行。
謝浮玉心安理得地在家躺了一周,接到導師電話時,他剛吃完晚飯,癱在沙發上消食。
暑假投給雜志社的一篇小論文順利通過外審,編輯反饋了部分修改意見,導師擔心線上說不清,索性喊了兩位博士和他回校開個臨時組會。此外,國自然申報在即,選題方向雖然早早定下,但還有一些細節需要打磨,正好課題組的主要成員都在滬津,老教授準備就着組會期間順便将問題一一說明。
挂斷電話後,謝浮玉迅速收拾齊整,背上電腦包離開了公寓。
踏進南大校門已是晚上八點,臨近周末,校内人影稀疏,深秋的風潮濕寒冷而寂靜無聲,更襯得人形單影隻。
他慢慢悠悠走過正對大門的主幹道,在道路盡頭的等身雕像前拐入了西側的一條幽暗小徑,各個學院的行政大樓和研究生專業課教室便設在這條隻有三五米寬的小路一端。
由于建校曆史悠久,行政樓作為最早一批竣工的建築,在往後不斷的擴建中漸漸偏移至整座學校的西北角,加之沿路燈帶老化,蒼白光線忽明忽暗,因此流傳出不少怪談。
然而,絕大多數校園怪談都能用物理常識和心理學潛規則推演出科學合理的答案,謝浮玉不信這些。
他甚至對這段不算長的小路情有獨鐘,每每經過,都會有意識地放慢腳步。
但夾在小徑與暗紅色行政樓群之間的,隻是一片未經開墾的荒地,他在為那些自統計湖遷徙而來的鴨子讓路。
沿着鴨群的行進路線,鑽過纏結破舊的鐵絲網,再穿越東倒西歪的、蘆葦蕩似的草叢,在荒地的中央,大量雨水積存入土壤凹陷形成的深坑裡,和隔壁人工湖從地下滲過來的水共同形成了一片天然湖泊。
原始、荒蕪,卻是高樓聳立、污染嚴重的城區内,少有的、不見任何人工痕迹的自然造景。
可惜晚上沒有小鴨子散步,謝浮玉攏了攏被風吹開的圍巾,快步朝四号樓走去。
經管院的辦公區域在三、四層,推開紅樓大門,他看見位于右手邊的樓梯口前立着一塊警示牌,似乎是樓梯間的照明燈出了故障,維修師傅明早才來,請同學們暫時走左側電梯通行。
謝浮玉讀完通知條,轉身走向了緊阖的電梯門。
門側面闆顯示着數字4,可能是哪位博士提前到了,他解下圍巾揣在臂彎裡,順手按亮了上行鍵。
萊斯酒店副本并沒有給他留下什麼與密閉空間有關的心理陰影,謝浮玉從容邁進電梯,仰面盯着頂部逐級變大的樓層号,心裡跟着默數。
2,3,4,到了。
可預想中“叮”的一聲并未傳來,他警惕地盯向短暫懸停的數字4,心底陡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組成數字4的像素點逐漸變得圓潤——
5,6,7,8,9,10,從個位數轉為兩位數後,樓層号卡在了數字10,好一會兒都沒再變動。
謝浮玉捏緊電腦包的包帶,朝後退了半步。
垂在身側的手探進外套口袋,摸到紙條的瞬間,他詭異地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電梯門向兩側緩緩打開,熙攘人聲伴随着幾道尖銳短促的驚叫飄進門縫。
有限的視野随着漸漸拓寬的罅隙落向門外三三兩兩的人群,謝浮玉斂着眼睫,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