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直躲在宿舍裡的自熱鬼,也許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全新物種,投射在床簾上的黑影随着布面飄動而扭曲變形,逐漸放大,逼近兩側帷幕中間那道狹窄的縫隙,将微薄月光遮得嚴嚴實實。
視野一片漆黑,謝浮玉雙手平放在小腹處,躺得筆直闆正,試圖裝死。
但簾外盯看他的一縷目光如有實質,與此同時,自左側靠近牆壁的方向蕩過來一抹熱源,隔着棉被貼向他的左臂,暖烘烘煨得人頭昏腦漲。
謝浮玉呼吸一滞:“......”壞菜,進鬼屋了。
藏在被子裡的手不由默默收緊,他将指甲用力掐進掌心,竭力保持警惕。然而,在暖氣與困意的雙重加持下,男生很快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謝浮玉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睜開了雙眼。
陽光穿透床簾落進來,目力所及之處敞亮通透,隐約可見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
由于整晚保持着同一個睡覺姿勢,身體難免有些僵硬,他艱難轉動兩下頸椎,餘光掃見左邊的空位,于是探手摸了摸,除了綿軟的被套沒有感受到其他東西,不過被面上似乎殘留着一絲餘溫。
唰——床簾倏地移向兩側,明媚陽光大面積鋪開。
謝浮玉猝不及防,下意識眯起眼睛,一道沙啞中混雜着幾分疑惑的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阿郁,你在做什麼?”
殷浔安安靜靜地站在二号床前,頭頂一撮倔強呆毛,睡眼朦胧,正歪頭看向被謝浮玉擋住半截的被褥,深藍色的被套表面有一圈明顯的凹陷,如同被某種長條狀重物壓了一夜。
位置正确,形狀尺寸正确,殷浔喃喃:“你,它,你們......你們一起睡了?”
難怪後半夜那隻自熱鬼沒來找他,原來是爬了謝浮玉的床!
殷浔頓時五味雜陳,表情在茫然和震驚之間反複橫跳,手指顫顫巍巍點着自熱鬼躺過的地方,俨然一副痛心疾首、撞破傷風敗俗現場的模樣。
“打住。”謝浮玉按了按眉心,翻身下床,轉頭瞥見虛掩的房門,“收起你腦子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們人呢?”
“去找電梯了。”殷浔接住他,拉着人前後左右檢查一圈,确認無礙後,松了一口氣,問,“蔣泉在群裡組織大家到外面尋找線索,走嗎?”
“電梯出現了?”
“沒有。”殷浔将梁修俨剛剛傳回的錄像調給謝浮玉看,“和昨晚一樣,這層樓依舊處在封閉狀态,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物理意義上的進出通道。”
謝浮玉于是就着他的手看了兩遍視頻。
在輕微晃動的鏡頭中,他敏銳捕捉到一瞬明顯的反光,謝浮玉屈指按下暫停,随後兩指捏合屏幕,将畫面放到最大。
殷浔湊近,挨着他端詳起眼前模糊的玻璃框:“這是正對電梯門的那塊公告欄?”
謝浮玉“嗯”了一聲:“能不能麻煩梁修俨為這張表格拍一版更細緻的特寫?”
印象裡公告欄右下角應該是部分留白,至少昨晚他沒有見過這張表格,而攝像畫面中一閃而過的表頭下方并非一片空白,一行黢黑而窄小的方塊字排列整齊,謝浮玉不知怎地想起了行政樓内隔三差五出現的公示名單。
“如果表格是今天早上出現的......”殷浔接上他的思路,忽地話音一頓,“死亡名單?”
謝浮玉垂下眼,不置可否,轉而問:“隔壁怎麼樣?”
按理來說,昨晚被宿管砸門的1001不可能安然無恙,依照蔣泉在帕萊蒙島的所作所為,早晨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清點人數,但預料之中的慌亂并未發生,群裡也一派歲月靜好,細想不免有幾分詭異。
“全員存活,沒少人。”殷浔摩挲着指根處的對戒,若有所思,“要麼是鬼披了人皮,要麼昨晚犯規的玩家手裡有保命道具。”
謝浮玉直覺是道具,不過此事不急,眼下還有一樁更為緊要的事等待驗證。視線逡巡過屋子裡大大小小的擺件,從空蕩蕩的桌椅緩緩落向打開的推拉門,他盯着洗手池怔了片刻,旋即擡腳走過去。
整間宿舍被推拉門分為寝室和洗手間兩個部分,而洗手間又由廁所門一分為二,劃出淋浴間和小陽台兩個區域。全封閉的小陽台頂部是兩溜不鏽鋼晾衣杆,洗手池則設在廁所門正對面,與一号床、二号床位于斜角線上。
長度接近一米五的水池槽連同其後的牆面貼滿白色瓷磚,水池上方懸挂着一面與池槽等寬的玻璃鏡子。謝浮玉走到水池邊,從鏡子裡清楚看見了二号床的全貌,以及一号床的床梯。
他朝鏡面伸出手,指尖碰到堅硬而冰涼的玻璃便停了下來,預想中類似恐怖小說裡那種手指穿過鏡面的情形并沒有出現,手指邊隻有半枚按壓留下的指紋,他有些想當然了。
殷浔不明所以,卻學着他的動作戳戳鏡子,偏頭問:“你想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