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易潼出現在門外,腳尖朝後,臉對着正前方,身上纏繞的導管噼裡啪啦從袖管垂落至地面。
NPC絕對不能以研究助理的身份跟着他們上樓,殷浔輕眯起眼睛,直覺這件事有些棘手。
“怎麼了?”謝浮玉發現他忽然繃緊了身體。
正要轉頭回看時,殷浔擡手按住了他的後腦:“沒事,很快。”
謝浮玉:“?”
背後,夏易潼的聲音幽幽響起:“郭昱,你要偷走8号實驗體嗎?”
她在等殷浔說是,隻要對方承認,8号實驗體是死是活就并不重要,因為Aether已經找到了完美的icarus-9。
也就是郭昱。
弄清來龍去脈後,殷浔勾起唇角。
和NPC講道理基本行不通,就連謝浮玉有時也會被玩家的身份設定框進思維誤區,過分在意主線而隻顧順着副本劇情走,單純把自己拿到的身份當做一張貼在背後的标簽。
但身份是可以被反利用的,比如夏易潼如此在意作為icarus-9供體的郭昱,那麼她一定不敢對頂着郭昱身份的殷浔下手。
電梯廂側面還有一排樓層按鈕,殷浔手長,毫不費力地按到了關門鍵。
夏易潼卡在門口沒動,不出意外,電梯門檢測到異物還是會彈開。
殷浔偏頭,嘴唇擦過謝浮玉耳骨,輕聲問,“齊文的日志内容都記住了嗎?”
謝浮玉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就好。”殷浔很輕地笑了一下。
謝浮玉不明所以,但他緊接着感到領口一松,一隻溫熱的手探進來,劃過腰線摸進了沖鋒衣的夾層。
唰——
薄冊在半空中劃過,紙張被氣流吹動,發出稀裡嘩啦的響聲。
啪嗒——
齊文的工作日志被殷浔扔出電梯,夏易潼果然被本子吸引,轉頭的同時朝遠處走了一點。
但那些導管還夾在門縫裡。
好在導管很細,電梯門沒有檢查出異常,順利關上了。
“可以了嗎?”謝浮玉腳下泛起一陣輕微的失重感。
殷浔說還不可以。
幾秒後,安靜的電梯廂内傳來一道奇怪的響動,謝浮玉覺得聲源似乎來自地底,類似橡膠圈摩擦擠壓發出的那種叽咕叽咕的聲音。
轉瞬即逝,快得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謝浮玉背對着電梯門看不見,殷浔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導管随着電梯上升而逐漸收緊,直到一次短暫的卡頓後驟然松開,如同風筝斷了線一般從門縫間悉數掉出去。
一樓。
隻差一丁點就能撿回日志本的夏易潼被大力拽向電梯,随後猶如一隻提線木偶被套上繩索猛地吊了起來。
NPC的頭頂很快貼到了天花闆,受到阻力無法繼續上升,緊挨着電梯門的手臂在重壓之下被碾碎成肉糜。
“到樓上了再說。”殷浔垂下眼,圈住謝浮玉的腰,把他整個人扣進懷裡。
不久後,電梯停在十層。
副本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十層樓道陷入昏暗,與黯淡無光的電梯廂完美融合。
殷浔牽起謝浮玉走了出去。
走廊裡一片悄寂,幾小時前傾巢而出的玩家仿佛穿進了寂靜嶺似的,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
殷浔皺眉,猜測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十樓出了意外。
謝浮玉無聲比了個口型:“先去看公告欄。”
殷浔點點頭,寸步不離地跟着他,然後翻出了手機,對話框安靜如雞,梁修俨和陸黎桉沒有給出任何消息。
他試探性地在戳了一下梁修俨。
沒想到梁修俨秒回——
【别說話,直接回房,要快】
他甚至沒有習慣性地發個表情包代替說話時的語氣,情況好像有點嚴重。
可惜光從這條走廊,他推測不出更多有效線索。
十樓看起來很安全。
然而梁修俨不會無緣無故以這種命令式的口吻發出短信,殷浔把屏幕轉向謝浮玉,随後擡手指了指1003号房門,示意他一起過去。
謝浮玉一目十行掃過公告欄裡的信息,一切如常。
保險起見,他還是拍了兩張照片。
謝浮玉邊看照片邊朝宿舍走去,殷浔拉着他以免跑偏。
少頃,咚——
有什麼東西自上至下在視野裡留下一道虛影,謝浮玉冷不丁擡頭,發現面前是那扇打開的窗戶。
遠處的天和程嶼钊夢裡的畫面很像,霞光是血橙色的,乍一看仿佛有人潑了一盆狗血出去,那抹暗紅一直延伸到視線無法企及的地方,幾乎要與地面相銜。
他盯着窗洞看了一會兒,剛準備收回目光時,咚——
又是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咚——咚——咚——
每隔十秒左右,那道身影便如流星劃過,反複多次以後,謝浮玉終于辨認出他的衣着。
是鐘禹,另一個新人。
謝浮玉的第一反應不是他怎麼會死,因為鐘禹失手推了章泷,已經構成違規,他的結局早就注定。
隻不過死法是跳樓,謝浮玉想,鐘禹是怎麼上去的呢?
樓頂?他下意識扭頭,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殷浔捂住眼睛帶回了1003,梁修俨恰好為他們打開了房門。
殷浔放下手,謝浮玉不适應地眨了眨眼。
視線裡晃過幾道身影,謝浮玉眼前一花,發現房間裡多出了一個人。
1003有兩個陸黎桉,正站在一截旋轉樓梯前。
等等,謝浮玉眯了眯眼,哪裡來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