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小心避開噴濺的營養液殘渣走向儲傑,坐在路邊休息的幸存者見狀紛紛起身,荒村副本篩選出的初始二十一人,至此縮減為十人。
儲傑拿起鐵鏟,指了指前方的路,“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回到招待所,今晚如果不能通關,明天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S-副本至今沒有出現過全軍覆沒的先例,因為排除新人後,有資格進入這種難度的副本的老玩家,大都經驗豐富,行事謹慎且善于思考。
荒村副本是謝浮玉和殷浔的第四個副本,但對儲傑他們而言,可能已經是第六七八個。
推理出離開方式并不困難,難的是如何找到那條路,儲傑輕咳一聲,虛心求教,“我們猜不到火種在哪兒,你們有什麼線索嗎?”
“火種就在招待所裡。”謝浮玉沒有藏私,越過儲傑走到隊伍前方,淡聲說,“僅憑我和殷浔無法完成這個計劃,我需要你們的配合。”
副本内多的是孤狼,越是高難度副本,玩家間的信任度越低,合作卻需要大量的信任,而交付信任是很冒險的。
謝浮玉撂下話,不等儲傑回應,便徑自轉身往回走。殷浔與祝析音各自提着鐵鏟和帳篷袋,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像兩個護法。
“他們會答應嗎?”祝析音好奇。
“不答應也得答應。”謝浮玉撥開斜刺裡垂落的樹枝,“路隻有一條,他們沒得選。”
果然,沒幾分鐘,後方傳來匆匆的腳步。
儲傑擠到謝浮玉身旁,氣喘籲籲地問:“我們要怎麼做?”
“很簡單,回到招待所以後,把房間裡能用來做火把的東西全拆了,然後拿着那些東西去大堂的櫃台邊等我信号。”
謝浮玉一貫隻講重點,好在儲傑理解力不差,稍加思索便推測出火種的位置,不過那個地方到底不曾有人真正進去過,他仍有些顧慮,“你還有别的懷疑對象嗎?”
所有人都回招待所待命,等同于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儲傑覺得不保險,又想不出别的方式分散風險。
他邊走邊暗戳戳地打量謝浮玉,男生目視前方,眸光平靜,完全看不出一點焦慮的痕迹,但整個計劃中,壓力最大的正是謝浮玉。
一旦判斷失誤,火種不在招待所内,謝浮玉會成為第一個被斬殺的人,他的朋友、妹妹,以及剩下這些萍水相逢的玩家,都會因他而死,自願代替他被樹繭抓走的袁祺也會死。
謝浮玉肩上壓着十條人命,他沒有任何試錯的機會。
“你覺得會是哪裡?”他把問題抛給儲傑。
儲傑搖搖頭,他連招待所都沒想到,更不可能有其他答案。
荒村副本從頭至尾看似隻出現過柳吉一個NPC,實則人山人海,每一棵樹都有可能是一個人,而招待所加上周邊的樹林,占地面積遠超他們曾經遇到過的實驗室、學校或是宿舍樓,可見主線故事的架構也必然複雜而龐大。
柳吉發布種樹任務時,儲傑還以為這個副本延續了過往保護環境的立意,但随着寶藏與柽柳的出現,畫風逐漸轉向了對生命、生死的讨論。
大部分人和他有同感,荒村副本似乎存在兩條并行的主線,其中一條覆蓋在另一條之上,像某種障眼法。
二選一,在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哪一條都有可能是假的。
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招待所,謝浮玉輕眯起眼睛,這次的賭注,是玩家的命。
他們必須孤注一擲。
氣氛逐漸變得沉重,沉默在人群中蔓延,越接近樹林出口,儲傑的心跳越快,他默默握緊了手裡的鐵鏟,準備最後奮力一搏。
謝浮玉穩步走在隊伍最前面。
臨近日暮,天色漸暗,雲團黑沉沉地壓下來,夾雜着大漠飄來的黃沙,樹葉簌簌作響,樹林外有風逆向灌進來。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細微的刮擦聲若隐若現,很快又被掉落的樹葉蓋住,謝浮玉眼底浮出幾分警惕,低頭看向腳下的路,不對,鐵鏟刮過地面不是這種音色,鞋底軋過枯葉也不是。
他止住腳步,蓦地揚手。
殷浔會意,伸手拽住了悶頭趕路的儲傑,另一邊,祝析音将鏟子一橫,轉身攔住了後面的人。
謝浮玉側眸,壓低聲音提醒道:“保持安靜,不要出聲,盡快就近找掩體躲好。”
說完,他偏頭遞給殷浔一個眼神,兩人帶着祝析音各自分散開,在路邊的灌木叢後蹲了下來,儲傑原本還在疑惑,餘光瞥見樹林邊緣的人影後,也悄悄藏在了樹旁。
領隊的高個子們一走,視野頓時開闊許多,隊末踟蹰不定的幾人不約而同望向前方,剛看清遠處那人的長相,便被儲傑扯進了樹叢。
“三撥人代表三種角色,而根據那棵重陽木的話,村子裡現在隻有兩撥人。”謝浮玉戒備地盯着林外的人,緩緩壓低身位,“但我們的推測沒有錯,樹接受到的信息也沒有錯。”
椅子精要他二選一、重陽木也要他二選一,人能變成樹、樹能變成人,好人變壞、壞人變好,烏爾薩拉和柳吉是柽柳一分為二,新生的柽柳晚上死、白天活......柳安村裡處處都是與二分之一概率有關的選擇題,副本給出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
有人一直在分飾兩角,他早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