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卧的浴室沒裝鏡子,謝浮玉草草洗了把臉,努力憋出半個哈欠,然後慢吞吞地拉開門走出去,試圖用沒睡好當借口,蒙混過關。
殷浔看見他揉眼睛,擡手拉下他的手腕,問:“進水了?”
謝浮玉動作一滞,旋即點點頭。
沒鏡子就是這點不方便,殷浔低頭檢查了幾遍,确認他隻是單純的眼眶泛紅,其實不算嚴重,但謝浮玉膚色偏白,稍微重一些的色調糅進一片瓷白,自然格外明顯。
殷浔松手,視線遲遲沒從謝浮玉臉上離開。
男生睡覺的姿勢應該很安分,頭發沒怎麼亂,除了洗臉時被水打濕的幾绺額發有點東倒西歪,大部分都乖順地貼着後腦。
毛茸茸的,看起來手感很好,殷浔撚了撚指尖,莫名覺得這一幕有幾分眼熟。
好像他曾在别的地方以這種自上而下的視角認真觀察過謝浮玉,彼時陽光穿過落地窗灑進房間,謝浮玉穿着一身米色居家服站在他面前,周圍安靜溫暖,幹燥的陽光夾雜着一縷淺淺淡淡的青竹香,可能是謝浮玉慣用的香水。
那應該是非常普通的一個早晨,日常、溫馨,卻容易使人感到滿足和充實。
至少不像現在這樣危機四伏,随時可能因為某條未被發現的規則死去。
殷浔有些走神,所幸謝浮玉心事重重,也沒注意。
房間裡悄然漫開少許沉默,直到耳邊忽然落入一串嗡鳴,兩人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殷浔回神,餘光瞥見來電人,是Katherine發起的群通話。
通話邀請前面還有一次艾特全體,應該是例行清點玩家數量時沒收到他倆的回複,擔心昨晚有什麼意外。
謝浮玉掐斷電話,直接在群裡扣了1。
“Katherine提議八點半到大堂集合,現在是八點十七。”他朝殷浔晃了晃手機,“收拾收拾,二十五我們下樓。”
中間幾分鐘留給殷浔洗漱,浴室很快響起水聲,謝浮玉抻平西服外套穿好,重新背上電腦包,坐在床邊等他。
殷浔的東西已經收拾妥當擺在床頭,他粗粗掃了眼,看見西服前袋裡壓着那塊方巾。
許是睹物思人,昨晚那場噩夢轉瞬又湧入腦海,謝浮玉不知不覺盯着手帕看了一會兒,連殷浔是什麼時候站到他身邊的都沒察覺。
殷浔捋了把頭發,微彎下腰,順着謝浮玉的目光望過去,“走嗎?”
謝浮玉嗯了聲,兩人穿戴整齊,一前一後走出總統套房。
電梯緩緩下行,沒多久便停在了一樓。
白天的大堂比夜晚更加明亮,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白茫茫的光線一股腦兒擠進視野,謝浮玉不适地閉了閉眼,随後摘下墨鏡,架在了鼻梁上。
與此同時,西服側袋探入一隻手,謝浮玉低頭,瞥見挂在袋口的半截方巾,煙灰色布料,右下角用花體繡了Liam。
謝浮玉側眸:“?”
方巾主人立刻鬼鬼祟祟地收回手,戴上同款墨鏡掩飾尴尬。
“我看你剛才一直盯着它,以為你很喜歡。”殷浔小聲嘟囔。
謝浮玉扯了扯嘴角:“......”他真的謝謝。
殷浔跟着笑了笑,推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出電梯。
謝浮玉依舊沒弄明白對方的腦回路,不過也沒拒絕,他默默把手帕團巴團巴塞進口袋深處,省得不小心瞄見,又要想起自己在夢裡慘死的畫面。
電梯位于服務台後方,兩人繞過環形服務台走進大堂,不遠處,Katherine帶着其他玩家等在大門旁的綠植邊。
“早。”Katherine同他們招手,半開玩笑地問,“總統套房怎麼樣?”
“不太好。”謝浮玉隔着墨鏡點了一圈人頭,将姓名和人臉一一對應上,又說,“總統套房裡有很多鏡子,我們昨晚被其中一面鏡子框進了另一個世界。”
話音剛落,十幾道視線不約而同望過來,有幾個人暫時還沒戴墨鏡,謝浮玉從他們臉上清楚看見了難以掩飾的驚訝與好奇。
那完全是人的本能反應,謝浮玉輕眯起眼睛,懷疑昨晚隻有他和殷浔誤入了鏡中世界,其他人則很可能受到住宿條件限制,根本沒碰見那些鏡子。
不過解釋工作曆來不歸謝浮玉管,他曲起胳膊杵了一下殷浔,示意對方講兩句。
殷浔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三言兩語揀着重點講清了來龍去脈,末了提醒道:“保險起見,大家今晚可以在進房間前要求酒店幫忙把窗簾全部拉上。”
副本不禁止任何符合角色設定的行為,既然玩家在酒店内的身份是住戶,那麼拉窗簾應該算是住戶的正常要求。
Katherine從善如流,将殷浔的建議編輯進群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