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浮玉】:我們就是從東南邊來的
收費站湊巧卡在正東南位置,大巴一路沿東南方向行駛,将他們送進這家療養院,沿途寸草不生,一片荒蕪,如果坐标軸确實是指向性的,那麼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地大概率與主線故事中的某個場景有關。
但任務結束前,玩家不可能離開療養院,來路隐含的線索應該已經出現了,隻是還未被他們察覺。
謝浮玉托着下巴想了想,懷疑交警這個角色另有用意。
“先去洗漱。”殷浔從上鋪跳下來,伸手在他臉前晃了兩下,“還有四十分鐘,我們輪流去。”
進入病房才需要攜帶氧氣罐,而下班以後,大部分人礙于氧氣罐的自重,紛紛将其摘下,按照李麗瓊的要求将導管接在了休眠艙的氣孔處。
洗漱必然會離開休息室,帶着氧氣罐洗澡又不切實際,大家因此默認和同伴輪流前往盥洗室,一人洗漱時,另一人就留在休眠艙附近看守氧氣罐。
307組有三個人,謝浮玉跟陸黎桉先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用一堵馬賽克瓷磚牆劃分出男女浴室,男生這邊一如既往的沒有隔間和圍簾,所幸水霧蒸騰,勉強糊住了視線,大家雖被迫坦誠相待,到底還能就着這片氤氲的潮霧掩耳盜鈴。
謝浮玉後背的傷最近在慢慢掉痂,新長出來的皮膚白皙泛粉,他搓澡都不敢用力,匆匆沖了幾下便頂着毛巾折回更衣室。
陸黎桉慢他半拍,謝浮玉穿戴齊整時,對方正在往腦袋上套衛衣,男生鎖骨下方晃過一抹閃爍的绯色,謝浮玉微微眯眼,蓦地開口:“你這項鍊......”
鉑金細鍊挂着一顆豔麗如血的紅寶石,成色很好,就是款式瞧着不太像男款。
陸黎桉聞聲迅速扯下衣擺,摸摸鼻子無辜地啊了聲,解釋道:“這是上個副本掉落的獎勵。”
謝浮玉眉梢一挑,沒再追問,腦海中卻閃過法老像頭頂盤踞的眼鏡蛇,鑲嵌在蛇瞳中的另一顆紅寶石原來被副本送給了陸黎桉。
兩人沒在盥洗室怎麼耽擱,草草洗漱完便回到休息室換了殷浔的班。
十點半,燈光準時熄滅。
謝浮玉關緊休眠艙的艙門,挨着氧氣罐躺進了狹窄的被窩裡。
厚重的艙門隔絕了外界全部的聲音,他攥着導管閉了會兒眼睛,被自己的呼吸聲吵得睡不着。
謝浮玉松開導管,從沖鋒衣内袋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了照休眠艙。熄燈前他一直沒機會檢查休眠艙,橫豎現在不困,可以仔細搜搜附近有沒有能用的線索。
然而膠囊休眠艙大概隻是造型有别于宿舍的鐵架床,内部無論是床墊被褥還是牆壁都跟普通宿舍沒什麼區别,謝浮玉滅掉手電,不自覺地蜷起雙腿,尋思以殷浔的身量,這會兒估計相當憋屈。
他擡起胳膊墊在腦後,手腕外側自然而然貼着床頭。
數到第七隻羊的時候,謝浮玉動了動手腕,總感覺床闆有些磨手。
他慢吞吞翻了個身,胳膊撐着枕頭趴起來,用指腹蹭了蹭那片觸感有異的角落,本該平滑光潔的床闆似乎多出幾道凹凸不平的轍痕,謝浮玉甚至清楚摸到了明顯的凹陷。
他立刻移開枕頭,将亮起的手機鏡頭對準手指按壓的位置。
光暈照出一團歪歪扭扭的字迹,謝浮玉瞪得眼角抽筋才終于辨認出那是幾個數字。
(29,27)。
休眠艙附贈給玩家一個嶄新的坐标。
29代表他的休眠艙比南邊病房的貴賓床位更加偏南,27也符合已知的縱坐标區間,謝浮玉盯着數字微微出神,整個人被一種猜測成真後的惶然所籠罩。
他的身份信息濃縮于一組數字構建出的坐标點,如同死去的人在墓碑上留下一段語焉不詳的文字,和一張斑駁褪色的相片。
謝浮玉放回枕頭,擋住半截數字,面朝艙頂重新躺好。
與他相關的坐标一共兩組,(27,31)對應任務對象,(29,27)對應他自己,玩家内部暫時沒人知道坐标的具體用途,謝浮玉閉眼沉思半晌,直覺曾在别的地方看見過類似的數字組。
但腦海中的畫面十分瑣碎,他想得昏昏欲睡也沒理出頭緒。
休眠艙陷入沉寂,呼吸聲在濃郁的黑暗裡愈發清晰。
謝浮玉拉高被子蒙住小半張臉,試圖用棉被中和掉自己的呼吸聲,沒想到适得其反,反而放大了那聲音的存在感。
謝浮玉:“......”他鼻炎沒犯啊?
呼噜——呼——咔——
一串豬哼哼之後是一道短促的倒嗆吸氣聲,謝浮玉屏住呼吸,意識到方才近在咫尺的雜音并不來自他自己,真正的始作俑者一直都在休眠艙外。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呼噜聲如此震天的隊友。
畢竟按照要求,玩家睡覺時必須關緊休眠艙的艙門,艙門的隔音性又尚可,而能突破兩道艙門的呼噜聲......謝浮玉難以想象作為聲源的那間休眠艙此時是多麼餘音繞梁。
這樣居然也能睡着,他揉揉眼睛,由衷羨慕起對方的睡眠質量。
不知是呼噜聲太規律還是生物鐘終于開始發揮作用,謝浮玉熬到後半夜總算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七點,鬧鈴準時叫醒了他。
謝浮玉穿好護士工服,扣緊氧氣罐打開了艙門。
殷浔剛巧單手撐着扶梯一躍而下,兩人打過照面,轉身找隔壁的陸黎桉會合。
不多時,早起的玩家窸窸窣窣挪動到休息室中央,謝浮玉習慣性地點了點人頭,發現在場21人不多不少。
一旁,錫紙燙瞥見他的動作,壓聲低笑:“當心把鬼也數進去了。”
但無論如何,有身體的鬼肯定比沒身體的鬼好抓,謝浮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嫌棄之情言溢于表。
錫紙燙:“......你昨晚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謝浮玉眸光微頓,垂着眼搖了搖頭。
錫紙燙摸摸下巴,片刻後輕嗤道:“那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昨晚屋子裡混進了别的東西,你最好是真的沒有聽見那串響徹雲霄的呼吸聲。”
他六大爺睡覺總打呼噜,錫紙燙因此對呼噜聲并不陌生,長年累月的聽力訓練之下,他甚至能準确分辨一個人是在打呼噜,還是因為鼻塞而加重了呼吸。
昨晚絕不是呼噜聲。
謝浮玉注意到他的用詞,眼底掠過幾分戒備。
而保險起見,錫紙燙并沒有大肆宣傳這件事,告訴謝浮玉也是考慮到對方的休眠艙離自己較近,想試探他是否有所察覺。
短暫的交流過後,衆人離開休息室前往電梯門正對面的餐廳吃早飯。
窗邊,謝浮玉抿了兩口殷浔遞來的豆漿,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錫紙燙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撒謊。”殷浔剝了個雞蛋給他,慢慢幫他理順思路,“假設昨晚确實有個呼吸粗重的人從大家的休眠艙外經過,關于這個人的來曆應該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他豎起食指晃了晃,“外面來的。”
十點半以後,他們隻能确保自己的休眠艙一定處于封閉狀态,屆時即便有外人推門而入,在休息室裡散步,玩家也不得而知。同樣地,如果有玩家主動打開自己的休眠艙,其他人也不會知道。
所以第二種可能是,重度鼻炎患者本身就是玩家。
後者明顯更糟糕,因為入夜打開休眠艙是違規的,違規者不可能還活着,但今早并未出現減員,一旦假設二為真,他們之中很可能如錫紙燙所推測的那樣,混進了鬼。
謝浮玉囫囵咽下最後一口蛋,餘光無意識掃過長桌兩端的隊友。
衆人表情如出一轍的凝重,仿佛厚重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并在護士長走進餐廳時醞釀到了頂峰。
“諸位竟然還有閑心坐在這裡用餐。”李麗瓊停在門口,面色不善地宣布,“就在昨晚,本院有一位貴賓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