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号病房,李通背着氧氣罐坐在沙發上,眉頭緊鎖,坐立難安。
午飯時他多喝了兩杯橙汁,這會兒感覺膀胱快要爆炸,但李通不敢擅自離開病房,唯恐壞了規矩,剛走出這扇門就原地升天。
所幸和他一組的醫生張立元從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到了一本工作手冊,手冊中明文寫道,如遇特殊情況或有正當理由,工作期間可以暫離崗位十分鐘。
“行了快去吧。”張立元把冊子丢進抽屜,拍了一掌磨磨唧唧的李通。
李通遲疑片刻,最終咬牙起身,拉開了病房的大門。
張立元注視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一旁的貴賓身上。
男生眯眼觀察起床頭的病人信息卡,發現床号一欄并未注明305-X,而是一前一後寫着兩個數字。
27、33。
數字之間用空格隔開,張立元盯着床号欄發了會兒呆,腦海深處似乎閃過什麼,快得他來不及捕捉。
27、33,張立元在心底默念幾遍,轉頭瞟了眼床尾。
下一秒,他猛然轉身,大步朝床尾走去,然而衣角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勾了一下,停滞的空氣裡冷不丁響起一聲輕微的“噗”。
與此同時,307内,噗呲——
陸黎桉尴尬地捂住屁股,讪讪道:“中午吃了蠶豆。”
謝浮玉:“......”吓死,差點以為哪根導管漏了。
他捏着鼻子走遠幾步,徑直蹲到殷浔身邊,兩人肩膀挨着肩膀研究床尾中段刻的字。
“27和31,這裡也有。”殷浔用指腹蹭了蹭凹陷的字痕,打開手機相冊與床頭的兩個數字比對了一下字迹。
謝浮玉湊近,“一樣的。”
同一個人寫下了這兩個數字,用來替代床号,而象征房間号的307自始至終都沒在信息卡中出現過,說明數字已經能夠表明病人的全部位置信息。
三人不約而同拿起手機颠來倒去翻看那張圖片,将各種流行的密碼組合套用過來,嘗試解出數字背後的線索,但都一無所獲。
謝浮玉揉揉酸澀的眼睛,手指把蹭掉的下睫毛帶到了屏幕中央,剛好卡在兩個數字之間的空格上,彎曲而短促的下睫毛乍一眼像個細長的逗号。
他下意識撇開那根睫毛,虛懸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卻蓦然一頓。
殷浔看見謝浮玉把睫毛挪回去,又在數字兩邊加上一對圓括号,頓時打通了任督二脈,“是坐标?”
謝浮玉不置可否,“下班後問問其他人。”
原本往群裡丢個消息就能有結果的事,奈何陸黎桉剛才找到一本工作手冊,上面明令禁止員工在工作期間用手機聊天,三人隻好作罷。
“如果真的是坐标,那麼跟我們對門或者位于走廊同側的病房,應該至少有一個數字是相同的。”謝浮玉摩挲着熄滅的屏幕,若有所思,“副本給病床設置坐标的意義是什麼?”确定病人的位置?方便醫護交流病患情況?
陸黎桉摸不着頭腦。
殷浔聞言忽然扯了扯謝浮玉的袖子,問:“貴賓有姓名嗎?”
謝浮玉一愣,好像還真沒有。
他繞到床頭再三确認了一遍信息卡,偏頭看殷浔,“你的意思是,這串坐标不僅是定位,而且還是所謂貴賓的身份标識?”
殷浔點頭。
“這算什麼貴賓?”陸黎桉悄咪咪吐槽。
住的地方像個牢房,緊貼走廊的一面牆沒有窗戶,而病房裡唯一一扇外窗又被防盜窗覆蓋,玻璃另一面充斥着濃重的灰霧,仿佛有意阻攔他們向外張望的視線。
壓抑,逼仄,死氣沉沉,在這種環境下養病,不提前駕鶴西去都得感謝現代科技創造的醫學奇迹。
謝浮玉垂眼掃過病床兩邊拖沓的導管,不知怎地想起一個人。
殷浔反應過來,“夏易潼?”
謝浮玉嗯了聲。
Aether實驗室研究助理夏易潼,作為icarus系列的1号實驗體和實驗室真正的“門”,被改造成監測儀器固定在天花闆上。她渾身插滿導管,紛繁複雜的線纜猶如垂落的瀑布堆積至地面,恰如三人眼前這位貴賓。
夏易潼從人變成了機器,大巴司機和居住在療養院三樓的十個貴賓興許也已成為了某種機器。
病房内線索不多,幾乎集中在病床附近,謹慎起見,謝浮玉給貴賓多拍了幾張圖用來存證,方便明天調出舊圖作對比。
拍完照片後,三人各自分散開,将病房的各個角落反複搜了幾圈。期間貴賓一動不動,雙手交叉平放在胸前,有種快要入土為安的既視感。
兩個小時一晃而過,指針跳到九點半的瞬間,病房内響起一道歡快而優美的鈴聲,旋律有點像謝浮玉小學常聽的下課鈴。
鼓點輕快,充滿活力,持續播放了足有三分鐘。
“再放一會兒估計貴賓能回光返照。”殷浔捏捏耳根,不堪其擾。
走廊南北兩側的房門相繼打開,玩家三三兩兩走向盥洗室隔壁的休息室,按照抓阄順序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殷浔運氣不錯,和謝浮玉是上下鋪,陸黎桉離得也不遠,他的休眠艙在謝浮玉隔壁,上方則是錫紙燙。
“剛見面就給人取綽号,很沒禮貌哦。”錫紙燙搔搔頭頂亂蓬蓬的卷發,皮笑肉不笑地打量陸黎桉,沒過多久他移開眼,抱着胳膊坐在休眠艙邊緣,彎腰喊了聲右下鋪的謝浮玉。
謝浮玉仰頭:“?”
“帥哥,找到什麼了?”錫紙燙笑盈盈地看他,語氣笃定。
謝浮玉耷着眼,輕飄飄地回:“跟你一樣。”
以物易物,首先要等對方拿出籌碼,今天才第一天,副本不會把關鍵信息攤開來給玩家看,錫紙燙發現的東西未必有他們多,謝浮玉推測他可能也找到了一串坐标。
果然,錫紙燙朝他擠眉弄眼,神神秘秘地報了個數字:“27。”
謝浮玉:“順序?”
“在前。”錫紙燙雙手撐住床沿,身體向後仰靠,放松地聳了聳肩,“看來南北向是橫軸。”
他沒有透露自己的縱坐标,謝浮玉當然也不會主動告知。
錫紙燙從謝浮玉那裡确認了坐标猜想後,支使自己的兩個同伴在群裡統計了一下現有的坐标數,大部分人屬于雖然聯想不到坐标,但都能發現信息卡上的兩個數字不對勁。
不過,統計出的坐标隻有八個,換而言之,有兩間病房沒關注到那串神秘數字。
“305和310。”錫紙燙掃視過不遠處半敞的休眠艙,将那幾人的臉與他們負責的病房對上号。
310的醫護組是程嘉燃搭錢正陽,程嘉燃腦子好使但心态不行,錢正陽心态勉強過關,可惜智力不太達标,兩人在病房裡待了兩個鐘,隻認真閱讀了那本工作手冊。
305倒全是老手,無奈李通吃壞了肚子,大半晚都耗在廁所裡,搜證的任務因此撂到了張立元身上。
而張立元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注意到什麼數字。
謝浮玉瞥見錫紙燙直勾勾地盯着張立元,明顯心存懷疑,但他們一沒證據證明305隐瞞線索,二來張立元其實也沒有撒謊的動機。
關注點于是重新拉回到坐标本身。
目前出現的橫坐标有兩種,數字27和28,北邊為27,南邊是28,表明橫軸的方向由北往南,而摒棄數字固有的意義,坐标軸方向很可能藏着某種指向性的暗示,譬如療養院南面的某棵大樹下埋着NPC希望玩家找出的東西。
至于縱坐标,即使謝浮玉不提,錫紙燙也能根據其他人提供的信息推測出他的縱坐标,數字自西向東逐漸增大,縱軸指向的是東方。
東南區域處于二維平面的第一象限,謝浮玉瞥瞥窗外,在三人小群裡發了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