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清隅點開秦醫生發來的99+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當然他不隻是忽略秦醫生,而是習慣在專注工作的時候平等地忽略每一條消息。
對于秦醫生的同學提出來的那個創新療法,林清隅其實不是很熱衷,連秦醫生轉發過來的簡曆都沒點開。
不過因為秦醫生話十分密,已經在聊天框裡将孟夏的信息抖落了個七七八八。
林清隅一隻手拿着手機,一隻手拿着吹風機從浴室裡往外走,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
他潔癖嚴重,絕對不允許自己頂着滴水的頭發走來走去,将短發完全吹幹又梳了兩遍,确認不會再掉一根頭發之後,他才從浴室裡邁了出來。
小黑貓。
林清隅皺眉從秦醫生語法錯誤連篇、标點亂七八糟的消息中,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白天在實驗室裡見過的那雙簌簌的耳尖。
在白熾燈下反射出絲滑的光澤,看起來軟而彈。
也是黑色的。
這一短小的視覺片段隻在林清隅的腦海中閃回了幾秒,很快就消失無影。
很正常的現象。
人在接受信息的時候,很容易聯想到最近見聞的相關内容,尤其是記憶力極佳的人。
“沒空。”
林清隅每天的日程都是安排好了的,不想因此打亂。
回複完最後兩個字之後,他将手機熄屏端正地放在床頭櫃上,然後閉了下眼睛。
青年狹長的眼尾銳利,低垂的睫毛很長,但并不卷翹,有種和他本人類似的闆正。
霜色月光透過沒有拉嚴實的窗簾鑽了進來,在他肩頭灑下一片銀輝。
剛才還站在這裡的颀長身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通體黑鱗的大蛇在卧室的大床中央緩緩盤成一座巍峨的小山。
為了做實驗,林清隅極力壓制了一整天,終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撐不住了,需要變回本體回一下血。
——雖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家境優渥、成績突出的天之驕子,但實際上已經患有形态紊亂症好幾年了。
嚴重的時候,會變成蛇形無法變回來,并伴有精神躁動、攻擊性增強等症狀。
幾年裡,林清隅嘗試過好幾種治療方法,但都收效甚微。
好在自己最近的情況還不錯,可以勉強自由控制形态的切換,隻是不能維持人類形态太久。
在心裡快速過了一下明天的安排之後,大黑蛇冷靜地進入了沉睡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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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今天一整個白天都有課,下午最後一節結束是六點,迅速跑到食堂扒了一碗飯之後,他六點半準時出現在了咖啡館。
這個時間點,咖啡館裡的人不太多。
孟夏一眼就辨認出了昨天跟自己聯系的那位秦先生——在一群穿着随意的大學生中,他一身西裝十分醒目。
秦先生和在線上聊天的時候一樣熱情好說話。
“孟夏是吧?”
“我也不知道你吃飯了沒,給你點了幾份點心,咱們可以邊吃邊聊。”
“謝謝秦先生。”孟夏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桌面之下的手心如小學生一樣乖乖搭在膝頭,“我已經吃過了。”
禮貌道謝的時候,他的視線掃過方桌上的碟子。
焦糖布丁、彩虹千層、藍莓撻,還有好幾道孟夏叫不出名字的精緻甜品。
孟夏忍不住生出小小的可惜。
——其實,秦醫生說的包水包飯他都記在了心裡。之前打工的時候,如果有老闆請吃飯,他都會很開心地接受。
但今天,孟夏連上四個小時的課之後自己實在是太餓了,擔心再次發生肚子咕噜響的尴尬事件,他隻好忍痛吃了食堂。
“行,那我就先簡單給你介紹一下這份工作,咳咳……”
面對面坐下來之後,秦醫生忍不住觀察孟夏。
黑色外套配灰色運動褲,很少年氣的長相,和一寸照上差别不大,甚至看起來更柔軟。
但在對上孟夏的眼睛的時候,他忽然抖了一抖。
大意了,眼前人雖然一臉涉世未深的清澈,但物種壓制的威力還是存在的。
為了壓驚,秦醫生趕緊低頭舀了一大勺彩虹千層塞進嘴裡,同時招呼孟夏:“你也吃呀哈哈,我點了這麼多不吃多浪費。”
吃了蛋糕就不準吃我了哈。
看着孟夏終于吃起蛋糕,秦醫生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正式進入主題:“是這樣的,我是雇主的主治醫生。由于他病情比較特殊,所以由我先來跟你交代一下情況,如果你在全部了解之後并且願意繼續從事這份工作,我再帶你去見雇主。”
“好的,”孟夏吞掉蛋糕,跟着改口,“秦醫生。”
患有形态紊亂症的神秘雇主。
在秦醫生長達一個多小時的講述中,孟夏充分了解了林清隅的病情:“請問您需要我做什麼呢?”
他雪白的臉上神情嚴肅,眉心緊蹙。
形态紊亂,那很壞了。
這意味着人無法上班/上學,甚至連正常人的生活都過不了。
滔滔不絕了很久的秦醫生突然磕巴了一下:“咳,我們這邊或許需要你陪伴一下患者。”
陪伴?
按照孟夏的理解,“照顧”這個詞應該更能表達出秦醫生的意思。
——就像是照顧小baby一樣,需要自己幫病發無法維持人類形态的雇主準備水和食物,給他拿個東西開個電視之類的,總之概括一切日常生活中的瑣事。
他了然地點點頭:“我沒問題的,秦醫生。”
不,你可能有問題。
秦醫生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将所有的要求都說了出來:“我說的陪伴,是指□□上的……”
孟夏睜大了眼睛。
不需要幹任何活,隻需要跟雇主貼貼,這聽起來像是寵物貓的作用。
他唇瓣動了動:“但是,秦醫生你應該知道,現在是新時代了……”
貓貓已經不興賣身了。
孟夏是一個連拒絕都很委婉的人,尤其是在自己剛剛吃了陌生人好幾塊蛋糕的情況下。
——他現在又開始偷偷慶幸,幸好自己之前去食堂吃飽了,吃不下更多塊。
秦醫生以為孟夏這是心中動搖,趁勝追擊道:“隻是簡單接觸,工作内容絕不詐騙!而且工資可以給你開雙倍!”
雙倍。
double。
孟夏艱難掙紮:“那好吧……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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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雇主需要毛茸茸治病,為了更好地應聘,孟夏來的路上,特意将自己的黑絲絨貓耳放了出來。
完全不習慣幹這麼高調的事情,進門跟秦醫生還有林清隅打招呼的時候,他難為情的葡萄眼分外水潤。
林清隅神情冷淡地瞥了來人一眼。
還是那天的那件黑色面包服,同款的黑口罩,圓滾滾的黑眼珠,全身上下除了黑好像就是白。
他沒費多少時間就将孟夏給認了出來。
當然,除了打扮過于雷同之外,從客觀來說,眼前人稱得上不錯的相貌也加深了林清隅的記憶。
孟夏的願望隻有一小半成真了,剩下一大半統統落空——
他和林清隅又見面了,而且隻有自己不記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