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就當伊澤思考開啟新話題緩解氣氛的時候,範森特突然放了個驚雷。
“是莫蘭殺了你。”
範森特用的是肯定句。
将現在的伊澤和過往對比,變化太明顯了,伊澤對莫蘭的仰慕幾乎消失殆盡。雖然伊澤還達不到他這般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但從前後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已經可以窺得些許緣由。
伊澤眼皮一跳,脫口而出:“冷靜點!”
範森特擡眼看看伊澤,又撇開頭,神情陰郁而譏諷:“我猜對了。”
“……不許亂來。”伊澤探身靠近,硬是用手将範森特的臉扭過來,正對他,“答應我,别沖動行事。”
範森特嘲笑道:“伊澤,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你覺得我想殺了莫蘭是為你報仇?”
他粗魯地把伊澤的手撸下去,單手攥住伊澤雙腕,“比做夢還可笑!”
伊澤沒說信不信,一門心思掙脫範森特的桎梏。
扭動間,伊澤手腕開始泛紅。
“松開。”伊澤語氣鎮定。
範森特又撇開頭,半天不說話。
“松開。”伊澤再次說。
範森特沒吭聲,但這次伊澤稍微用了些力,成功解放雙手。
手中來自他人的溫度消失,範森特的氣息更冷了。但下一秒,溫暖的身軀輕輕抱住他。
“我們會沒事的。”
伊澤用手臂很輕易地環住範森特的肩膀,聲音非常溫和地說:“我和你,都會好好活下去。”
範森特有一瞬的失神。
恍然間,他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母親死亡的那個夜晚。
那是個雨夜。
覆了一層薄灰的建築裡,高一點的男孩穿着一身素白卻能看出其布料昂貴針腳細密的衣裳,他緊緊抱着矮一點的男孩。
“你會好好活下去,放心,你會沒事的。”
光陰飛逝,如今記憶中的兩人走到現實,擁抱不再如以往那般緊密,身形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伊澤仍如過往一般說同樣的話,隻是這一次,伊澤記得加上自己。
“哈。”
範森特悶悶地笑起來,“哈哈!”
伊澤見範森特情緒好了點兒,他松了口氣,往後退。
“唔。”
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緊緊壓在伊澤後背上,伊澤被迫靠近,頭差點磕在範森特肩膀上。
他和範森特之間的距離徹底歸零。
“你手壓到我頭發了。”伊澤揚起頭,不習慣地左右動了動,奈何腦後紮起的長發還被範森特箍着。
“是麼。”
範森特胡亂地撥開伊澤的頭發,但沒放開伊澤本人,“有的人一年後死了,還在說大話。”
迫于姿勢,伊澤看不到範森特的臉,隻能聽語氣判斷。
“你在咒誰?我?”他故意用不快的聲線說,“我好心安慰你,你反過來咒我死?範森特,過分了。”
範森特終于放松了力道,伊澤掙開兩條鐵箍一樣的手臂,神情不滿:“虧我給老師那邊送了消息,早知道不幫你找地方住。”
一時間,範森特快被氣笑了。
不承認重活一次,他還能勉強幫伊澤找借口,現在連住所問題也要把帽子反扣回來?
“我沒地方住是因為誰?”
面對範森特的質問,伊澤非常想說是因為皇帝,但他不想繼續和範森特吵有關皇帝的話題。
“誰叫你沒長嘴。”伊澤冷漠地說,“你又沒說你要住别館,老師能收留你已經很好了。”
範森特怒極反笑,一針見血地指出:“薩希爾老師根本沒回帝都,不到半天,根本來不及送信往返。”
“好了,馬上快到侯爵府,等會兒你自己進去。”伊澤當沒聽到。
範森特表情凝固了一瞬,他猛地掀起車窗簾,發現眼下這條路當真是通往老師府邸的。
“呵。”範森特嘲諷道,“蜂窩心眼。”
伊澤恍若未聞。
最後一段路,車廂内很安靜。
當能從車廂内看到侯爵府的大門時,伊澤冷不丁向範森特提問道:“你怎麼看待‘皇帝’這個位置?”
“異化的怪物。”範森特不假思索。
“好好答!”伊澤提高音量。
範森特盯着伊澤,留意到伊澤眼裡的認真,他怔了怔,放慢語速:“擁有維護帝國統一和穩定的責任。”
“還有呢?”
迎着伊澤專注的目光,範森特靜了靜,說:“……還需要能讓大多數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