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骨的疼痛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是痛徹心扉的。
事情來的太突然,也太過措手不及。
開學沒兩天就已經到了情人節,她提着追求者送的玫瑰花還有一些特意準備的零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那男孩子挑在她每天經過的路口,看見她過來,把花還有準備好的巧克力往她手裡一塞。還沒等她開口,那男孩子就先自己跑掉了。
這事肯定還有後續,花了錢費了心思,不可能不要她回複的。
她對對方沒意思,東西也不好真的丢垃圾桶裡。隻能先提回去,到時候再找個時間再把東西還回去。
情人節情侶的旖旎沒有讓二月中旬的寒風溫暖起來。晚上九點的風吹在臉上,那不是一般的銷魂刺骨。
她抱着花提着袋子,走在寒風裡。原本凜冽的寒風突然曲卷起來,路面上幹枯的落葉被卷入其中成古怪的小旋風。
這個季節南方的小旋風,也隻是看着稀奇,不會有什麼實際的傷害。最多隻是吹得人臉上發紅而已。
桑餘脖子往高領毛衣裡縮了縮,一腳踏入旋風裡。旋風卷着幹枯枝葉撞在她的大衣上,再往前走兩步,頭頂上照下來的路燈燈光徒然大亮。
天光大亮,原本是九點鐘晚上的天色,變成了大亮的日光。原本眼前通往宿舍的大路也成了茂林小徑。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閃着金色雲線紋的紅綢從天而降,徑直纏繞勒住她的脖頸,将她整個人拖吊懸至半空。
窒息感瞬息而至,手裡原先提着的玫瑰和袋子掉在地上。桑餘拼命的抓在脖頸上纏繞的綢緞,綢緞緊緊吸附在脖頸上,一層貼着一層,嚴絲密縫的,不管指甲怎麼抓撓,都沒辦法摳進去。
身體懸在半空,詭異的金屬嗡鳴由遠及近,迅速飛來擊中她的胸腔。
骨骼在嗡鳴裡斷裂。桑餘嘴裡全是血腥味。
喉嚨被死死勒住,連慘叫都發不出。意識在這刻似乎緩緩悠悠的脫離軀體,在意識消亡的末尾,她在一片黑暗裡聽到了清盈盈的一聲咦。
滿懷錯愕不解的。
她的意識瞬間像是被強行一把摁回了軀體裡。被摁回軀體的那一刹那,痛楚迅速呼嘯着包裹過來,啃噬着她殘存的那點識感。
但是過了小會之後,熱意從軀體四周開始傳導過來。桑餘清晰的感知到身體的變化,那熱意從四肢末梢,一路詭異的直接往肌體裡導去。那熱流停停走走,最後停留在斷開的骨骼,以及破裂的内髒上。
斷骨重生内髒愈合,但是被強行愈合又有全新的痛苦,如同螞蟻啃噬一樣。
她身體動彈不了,但是殘存的意識卻能清晰的感知到軀體内的痛苦。簡直能活活把人給徹底逼瘋。
終于在那啃噬的痛苦到達頂端的時候,終于那點清明徹底湮滅,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裡。
等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桑餘隻覺得渾身上下困乏的厲害,困乏到連睜開眼都不想的地步。
過了好會,她勉強睜開一條縫。燭火的光亮徑直透入眼裡。
那燭火的光亮實在是太盛,她不适的閉了閉眼。然後試着動了下肢體,才動了下手指,之前那些堪稱慘絕人寰的記憶如同流水一般,直接将原本還有些遲鈍的頭腦直接激活。
她騰的一下,直接翻坐起身。驚恐的環顧四周。
四周的擺設陌生極盡的古老,簡直比她以前在參觀那些百年老宅都還要老式的多。隻是東西卻還是嶄新的。她坐在一張矮榻上,矮榻的不遠處放着一座銅燈枝樹。
燈樹上點滿了燭火,葳蕤的燈光裡還坐着個小少年。
他梳着雙髻,發髻上系着束發的絲縧,絲縧下串着玉珠搭在肩上。身上白衣道袍,兩隻手腕上,各有一隻金镯。脖頸上套着一隻樣式複雜精緻的金項圈。
小少年看上去是個半大孩子,但是眉眼卻極其精緻昳麗,在輝煌的燈火裡,竟然生出了幾分美好。
她起來的動靜不小,原先靠在那兒小憩的小少年也睜開了眼。
像是遊魚入了水,原本靜谧的麗色霎時間鮮活了起來。黝黑的眼眸微動,徑直往她這兒看過來。
那眼眸望着她,全都是不解和打量。
半大的年紀,什麼想法全都擺在臉上和眼裡,連遮掩半點都不屑。他緩緩坐直了脊背,往她這邊看來,耳上的金環晃動。
“你醒了?”
這聲和當初最後關頭聽到的那一聲疑惑的聲線完全重合。
桑餘瞠目看向他,她左右張望,徑直往矮榻邊不遠處的窗戶撲去,窗戶被推開,便是無垠的雲海,甚至還見到有白鶴拍打着翅膀從雲海中飛過去。
桑餘目瞪口呆的望着飛遠了的鶴,再往窗下看去,皆是浩蕩雲海。清涼的風拂來,雲海撥動,露出了尖尖的峰頭。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後後退了兩步,險些要滑倒。冰涼的觸感從身後卷來。她感覺到腰上一緊,低頭就見腰上卷上了一圈紅绫,紅绫鮮紅,上頭金色雲紋閃爍。手指抓上去,依然還是當初的嚴絲密縫。
霎時間,她臉上血色褪盡。
之前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被襲擊了,幾乎到被殺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