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顧黎仿佛流盡了一年的眼淚。
“你們隊裡的人全部死光了嗎?沒有你樊振岽男隊就要解散了嗎?”情緒終于沖破臨界點,顧黎從未這樣口無遮攔。
“還有你!”她紅着眼睛看着屏幕那邊的他,蒼白沒有血色,硬生生讓她把已經到嘴邊的兇他的話全數咽下。
“…你随便吧,再管你我就是狗。”對他罵也罵不得,窩火窩得至少得長十個結節。
“寶貝…”看上去樊振岽已經好幾天沒好好打理自己了,撅着嘴委屈巴巴靠在椅子上,頭發随意地趴在額頭上,眼角下垂,肩膀耷拉着,嘴唇慘白慘白,好像憔悴了10歲不止。
他這樣她還怎麼狠得下心和他生氣,揪着心又是幾行淚落下:“東哥…你别打了好不好?他們不知道保護你,我護着你。隻要你說不打,我保證,沒人敢硬逼你上場!”
顧黎越說越悲憤,抽泣着話都險些說不完整:“以前你不管怎麼傷,我從來都沒有說過這種話,但這次我真的害怕了…”
“我求你了,你别去了…”
樊振岽呆愣住,他從沒見過顧黎這樣,放下了所有姿态,竟是懇求自己不要上場。
看着眼前泣不成聲的愛人,他驚覺自己是一個多麼不合格的伴侶。
千言萬語,此刻動動嘴唇卻隻有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但他沒辦法放下。
樊振岽一個眼神顧黎就知道答案了,她擦擦眼淚,先他一步開口:“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終究還是不願讓他為難,其實顧黎知道他集體利益高于個人的責任心早已融入血脈,逆境下絕不會輕言放棄。
他是樊振岽啊。
“對不起。”他好像除了這三個字就沒有别的可說。
“你就隻會說對不起…”顧黎絕望地閉上雙眼,心如刀割,自嘲地笑出聲…
何必鬧這一出。
“你…好好比賽,能休息就多休息一些。剛剛是我情緒不好,你别放在心上。”顧黎平複情緒,努力恢複往常的樣子。
“好。”樊振岽今天話尤其少。
“…那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沒有生氣,就是…心疼。”顧黎又有些鼻酸,說出的話音調都變了。
盡管心裡有怨氣,終究還是擔心他多想,給他雪上加霜。
“等我回家。”她看出他眼睛也紅紅的。
“好。樊振岽你好好的。”她說完趕緊挂斷,怕他看到自己再次流出的眼淚。
樊振岽呆呆地盯着逐漸黑掉的屏幕,慶幸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撇撇嘴,虛攥着拳扶上眼眶,無聲落淚。
人往往在受委屈時不會落淚,但當有人站在自己身邊為自己抵抗全世界時,所有辛酸便全部湧上心頭。
逼迫是有的,委屈也是有的,但樊振岽始終認為這是祖國給予自己的信任,責任隻要落在自己的肩頭,就沒有抛下的道理。
這不僅是一個運動員該有的态度,也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
有驚無險,亞錦賽完賽,他們回到北京還有十幾天的調整時間,就要出征亞運會了。
沒隔多久,顧黎又站在了中心小院等着他們的大巴車駛入,心境卻大不相同。
這次代表團成績很好,大家都歡天喜地地捧着花、牽着娃望眼欲穿,她卻兩手空空,靜靜地站在角落。
幾輛車開進,人群一擁而上,迎着他們的父母親人,一片熱鬧喜氣。
顧黎依舊站在原地,譏諷地有些想笑。
有什麼可高興的…
很刻薄,是不是?
一片紅色,蜂擁而下,她在後面看到了他。
紅色的隊服襯得他更加白皙了。
蒼白、白皙,在别人眼裡沒什麼區别吧。
樊振岽不知道顧黎會來,抿着唇低着頭、背着包插着兜,面無表情繞着人群往樓裡走。
顧黎一動不動盯着,也不叫他,直到靖淇偶然瞥見她,從後面跑過去拍了樊振岽一巴掌。
他逆着人群向她走去,卻低着頭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