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聲,樊振岽耳鳴目眩。
“家屬!快點簽字!”
護士在他耳邊說的話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虧得他世界頂尖選手極強的抗壓能力才能迫使自己保持站立。
腦子雖然已經一片空白,但還是抓起筆顫抖着簽下了那不知道簽過多少遍的名字。
卻沒曾想,有一天會簽到這個系着妻子生命的薄紙上…
大門再次關上。
姜姜見樊振岽已經顧不得任何,隻能強忍着眼淚扶着四位老人坐在長椅上。
拉着面如死灰的顧母的手,姜姜哽咽着開口:“阿姨,咕咕那麼好的姑娘,老天怎麼舍得把她收了去呢,您千萬保重,咕咕出來也不希望看您和叔叔倒下,是不是?”
聽到姜姜那句“那麼好的姑娘”,樊振岽終于忍不住眼淚噴湧而出。
雖依舊直直站在門口的正中央,但他自己知道,隻剩意志力在撐着他了。
靠着不斷攥緊雙拳的疼痛,他才能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腦中控制不住地閃過相處的每一幀畫面,她的笑、她的淚,她柔弱時、她撒嬌時,她無條件支持他時、她在各種領域閃閃發光時…
樊振岽竟不知自己的記憶力這樣好,原來有關于她的一切早已镌骨銘心。
他真的不能失去她啊。
上天,佛祖,神明,耶稣…所有東西方的衆神…
當一個憑借自己的摸爬滾打邁過三十餘年的無神論者虔誠地尋求神的幫助,他該有多麼無助,多麼無能為力。
他的黎黎那麼怕疼,如何扛過生産和那些他根本想象不到的疼痛。
手術做了多久,他就盯着大門一動不動站了多久。
手術室燈滅,所有人站了起來。
六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顧母更是隻能依靠着姜姜的支撐才能勉強直起身子。
大門緩緩打開,一位頭發花白的女醫生走出來。
樊振岽根本不敢上前,如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甯願一輩子在這守着她,至少她還在…
“母女平安。”
樊振岽閉上眼睛,從未聽過這樣動聽的四個字。
淚水流水般落下,身子一軟險些栽倒,醫生眼疾手快撐了他一把:“黎黎術中出血3000cc,所幸子宮保住了,寶寶也很健康,在icu觀察兩天就能轉普通病房。”
老顧紅着眼眶上前:“多謝了,趙主任。”
“黎黎是我看着長大的,有我在不會讓她有事,咱們不說這些。”趙主任走過去握住顧母的手,她是你父母多年的朋友。
樊振岽還愣在原地,記憶突然回到那年他陽過後打亞錦賽,顧黎在他下車後情緒異常激動。
之前他還不甚理解,如今卻終于知道什麼叫後怕,什麼叫失而複得,什麼叫劫後餘生。
“振東,”趙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帶着父母回去休息休息,這兩天她們母女倆都在icu,你們也見不着,養精蓄銳等她出來還得靠你照顧呢。”
“好,好。”在他不專業的領域他從來不犟,對她好的他什麼都聽。
幸好有姜姜在,樊振岽半拉靈魂已經出竅。
“叔叔阿姨,咱們先回去,咱們自己得把身體保重好才能照顧咕咕,是不是?”
姜姜說着,便把四位老人往外帶。
最後落着一個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醫院。
這兩天雖說見不到顧黎,但樊振岽每天都到icu門口坐着,生怕有什麼突發情況。
吃飯睡覺都乖乖按時,他最明白隻有自己健健康康的才能好好照顧她。
第三天一早,顧黎的各項指标沒什麼問題,轉到了普通病房。
樊振岽早早就在必經之路上等着,見到她的一刹,心痛得像針紮的般。
前兩天還紅潤白皙,和他好端端說着話的愛人,如今像片白紙一樣慘白,插着氧氣躺在病床上靜靜睡着,好像一碰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