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後一說起育兒經,便打開了話匣子,柳玥在一旁嬌羞地聽着。瑞帝看着兩個女人,一老一少,年輕女子肚子裡還有自己的小娃娃,頓覺入口的茶都更醇厚起來。剛才那句“一家人”似乎也飄進了他的心裡,紮了根,慢慢地生長發芽······
說着說着,柳玥就忍不住抹起眼淚來,劉太後一看,倒是比瑞帝還着急,“好孩子,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起來?是哀家剛才哪句話說重了嗎?”
柳玥一邊抽泣着一邊緊握着劉太後的手:“恰恰相反,太後娘娘如此關心體貼嫔妾,讓嫔妾感動至極,因而更愧疚難當。太後壽誕那日,嫔妾雖然是清白的。但因為嫔妾蠢笨,平時性子也不加收斂,導緻惹了人也不自知,讓太後娘娘經受了那樣的磨折,實在是嫔妾不忠不孝,難當太後如此關懷愛護。故而,嫔妾和皇上商量過了,自請閉宮三個月,為太後抄經祈福。隻不過嫔妾前幾日受了驚吓,損了胎氣,等胎像穩固,還請太後娘娘可憐嫔妾對皇上的一片癡情,再讓嫔妾陪伴皇上幾月。待誕下龍胎後,嫔妾也無顔再面對太後,便自請太廟修行,為太後日日祝禱祈福,隻求太後娘娘事事順遂,福壽安康。”
劉太後一聽,瞬間變了臉色,輕拍了下柳玥的手背,忍不住斥責道:“你這孩子,胡說些什麼?你現在肚子裡有了龍胎,就是後宮裡頂頂要緊的人。哀家就等着天天給皇帝抱皇孫呢,又怎麼會怪罪你?更何況,前幾天趙妃來探望哀家,說起宴席上的事兒,她離你最近,看得真真兒的,是有兩個宮女故意陷害你,現在她們已經被抓起來關進了暴室。另外,禦湖上玉美人的屍體,細枝末節都詭異得很,連暴室、宮正司和明鏡司三司攜手,幾日都未出結果,又豈是你一個剛入宮的嫔妃能辦得到的?你且放寬心,哀家還沒老糊塗,心裡亮堂得很。更何況,還有皇上在,哀家看,到底是誰要和哀家的皇孫過不去!你,就安安穩穩在宮裡養胎,其餘的,什麼都不用管,可明白了?”
柳玥為難地咬了咬唇:“可說到底玉美人的事還是源自嫔妾,太後您因為壽誕的事也确實受到了驚吓。您和皇上如果不懲處嫔妾,嫔妾終将難安啊。”
“你這孩子?平日裡看着機靈,怎麼到了大事兒上反而糊塗起來?什麼事兒能有皇上、皇室宗族的子嗣重要?皇上登基五年來,前朝煩心事多,至今也未有皇子公主降生,你若是能安穩為皇上誕下皇嗣,便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大功一件啊!到時候,無論皇子公主,哀家都做主,封你為妃。你啊,就一切放寬心吧。”
瑞帝見狀,笑呵呵的開了口:“行了,母後,你也不用老是向着她。柔貴嫔到底年輕不懂事,闖了禍,讓您鳳體受損也是事實,不罰實在沒有規矩。更何況說起養胎,朕覺得柔貴嫔說得也在理,閉宮三個月,免除往來恭賀之擾,待胎像穩定了再出關,到時候再說冊封也不遲。而且柔貴嫔在宮中,安心為您抄寫佛經祈福,也算是她這個做兒媳的一番心意。”
劉太後瞥了瑞帝一眼,兒媳?她不由得看着眼前不施粉黛的女子,似乎另有一番驚人的美。罷了,兩人一唱一和的,她一個老婆子也隻有成人之美了。
“剛才還說你糊塗,如今看到底是心思玲珑些,不說皇帝寵愛你,哀家也格外喜歡你。既然你心裡都有了主意,哀家也不好再勸,墨香,墨芳,去拿哀家庫裡的那柄軟玉如意來。這柄如玉,觸手溫涼,很是養人,拿來安枕是再好不過。另外,還有那尊羊脂玉送子觀音也一并拿來。這放在寝殿中啊,最是鎮殿安神了。”
柳玥忙起身謝恩:“嫔妾多謝太後賞賜,受之有愧,實在惶恐。”
劉太後忙拉過柳玥的手,“你這傻孩子,還惶恐,你如今是最有福的人了。”
柳玥這才眉眼笑起來:“說起有福來,自然是太後娘娘您啦。嫔妾日日抄經為太後祈福,一方面是贖自己的罪孽,一方面自然存了私心,想着太後娘娘您這樣福澤深厚,要是腹中您的孫兒能沾染些許,定能安然誕生。”
劉太後一聽這話,眉眼都彎成了月牙兒,指着她對瑞帝說道:“你瞧柔貴嫔,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嘴裡沒個正形,偏偏哀家聽了啊,這心裡是格外的舒坦。”
瑞帝看了柳玥一眼,假意哼了聲:“她啊,平日最是大膽,您也不要太嬌縱了她。”
劉太後沖自己的兒子撇了撇嘴:“哀家能信你的話?”說着,她再次握緊柔貴嫔的手,“好孩子,既然是哀家的孫兒,哀家自然會盡心看顧。你且放心吧,好好養胎,這才是對哀家最大的孝敬呢。”
“是,嫔妾謹遵懿旨。”
送走了瑞帝和柳玥,劉太後笑意慢慢淡了下來,隻剩一絲盈盈地浮在臉上,襯得人精神不錯。
墨芳上前輕輕為劉太後按摩,一邊拿俏皮話兒哄她:“奴婢恭喜太後,又要做祖母啦。這宮中久未添丁添福,太後您一過壽誕,上天就降下龍子,這是老天爺都贊許太後娘娘您的賢德呢。”
劉太後嗔了墨芳一眼:“就你會說話。”
墨芳一點不以為然:“瞧您,奴婢說得是真話嘛。”
劉太後輕歎了一聲:“說起有福來,還得是咱們的柔貴嫔,不想都火燒眉毛了,她一個龍胎又徹底翻身。更何況,她進退得意,自請閉宮養胎,為哀家祈福,看似受了委屈,實則天天惹皇帝挂念,恐怕一出關就要直接封妃了。”
“剛入宮不到一年就封妃,這位柔貴嫔真是不簡單。不過,她對太後您還是孝敬的,損了胎氣也要先來和太後娘娘請罪,真真是有心了。”
“哀家剛才看她臉色的确蒼白,真是胎像不穩的模樣。你說得沒錯,這孩子心思玲珑,也豁得出去,對哀家是有幾分真心。”說到這裡,劉太後臉色一變,朝殿外的方向看了看,哼了一聲:“哪像那個蠢貨,處處給哀家添堵。”
墨芳趕緊哄着:“太後娘娘,您這就想岔了,德妃娘娘雖說心計上是直白了些,但對您到底是一片赤城,剛才也是急糊塗了,才對皇上都放肆起來。歸根結底,德妃娘娘心中還是記挂着太後您呐。”
劉太後翻了個白眼兒:“哀家就是看她還算有幾分孝心才處處給她體面,沒想到她腦子竟壞到了這個地步,連對着皇上都敢嗆聲。今日若不是哀家攔得快,恐怕她就要被貶為末流的采女了,連得臉的宮女都不如。”
墨芳笑了笑:“不至于吧?德妃娘娘再怎麼說也是您的親侄女,皇上的親表妹,皇上剛才也對太後您挂心得緊,怎麼會那樣處置德妃娘娘、下您的面子呢?”
劉太後搖了搖頭:“你到底年輕,看事還是欠些火候。沒聽到剛才皇上親口稱柔貴嫔為哀家的兒媳?更何況,他們兩個今日一唱一和的,不就等着哀家松口嘛?皇上這是真對柔貴嫔上心了,那個蠢貨還一個勁兒地折辱柔貴嫔,不摔得頭破血流才怪。哎,自從皇上登基以來,無論朝廷上還是後宮中,都越來越獨斷,能真正走進他心裡的,恐怕就柔貴嫔一個吧。”
墨芳一驚:“那娘娘,德妃娘娘她······”
劉太後冷冷瞥了墨芳一眼:“她受刑後,你就去她宮中盯緊她,不用顧念哀家的面子,隻管管教便是。哀家不希望在柔貴嫔的龍胎未坐穩前,玉芙宮出一點岔子。”
“是,娘娘。”
劉太後眯了眯眼,看着墨芳說道:“另外,剛才柔貴嫔有了龍胎的消息,哀家這裡隻有你知道。那麼你就該明白如何管住自己的嘴。否則,等皇上怪罪下來,就是哀家也救不了你。”
墨芳心中一驚,慌亂跪下,堅定地稱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