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擡起頭,未語淚先流,眼波流轉間,分外嬌弱破碎,惹人愛憐:“還望皇上三思,縱使敏貴嫔确有不對,但罪不至死。皇上一片慈父之心,是皇子們之幸,稷兒更會感念皇上的情誼,但如果因此累及人命,那便是罪過了。再者,和昭儀及腹中的孩子生死難料,太醫們正在盡心救治,若是再此刻發落了敏貴嫔,怕是會累及和昭儀。她們姐妹二人再有錯,到底是外邦貴女,更何況皇嗣是無辜的,皇上心疼榮王,也是顧念皇嗣,那麼就更應該竭力讓太醫護住和昭儀腹中的孩子。”
瑞帝聞言,臉上的神情終于緩和了些,隻是他目光如炬,冰涼地掃過柳玥的臉:“你倒是肯為和昭儀打算。”
柳玥心裡咯噔一下,她如何不知道此時如果打斷瑞帝發火兒是一定會引起她的猜忌的。畢竟她剛才才一副天大的委屈,現在倒肯息事甯人了。瑞帝是在為榮王出氣,她這樣做不僅下了皇帝的臉面,還讓皇帝懷疑她的動機,在此時此刻都冷靜如常的女人是否對他以及對他的孩子有半分真心。
可是她哪裡知道一慣理智的瑞帝竟然在和昭儀還生死未蔔的情況下就要發落了敏貴嫔,如果他心中有數,後面知道怎麼怎麼應付外邦使臣也就罷了。可今日若是他随性使然,那麼将來逼死敏貴嫔和和昭儀的這口黑鍋豈不是要自己背?
本來兩個妃子,倒也無所謂,可再加上一個未降世的皇子,那就麻煩了。畢竟和昭儀和敏貴嫔的母族勢力不容小觑,一旦交惡,便夠人喝一壺的。她決不允許自己和榮王将來籠罩在這樣的陰影下。
兩行清淚滴落,柳玥膝行到瑞帝跟前,抱住他的大腿,聲音凄楚道:“不,臣妾心中隻有皇上,臣妾甯願自己委屈,也不願皇上為難,皇上。”
瑞帝看着柳玥哭得梨花帶雨,一時間分不清她的眼淚有多少是真,他其實有些厭煩此刻的女人,覺得她已經不知不覺影響了自己太多,可心裡的怒火和疑慮還是随着女人的眼淚去了大半兒,他手指捏了又捏,最終擡手把柳玥扶了起來輕輕攬在了懷裡。
罷了,俪貴妃說得有理,榮王将來是要入朝堂的,因為一個賤人得罪了和昭儀的母族,倒是不值,他,他便隻當是為自己的兒子結個善緣。
“敏貴嫔以下犯上,殘害皇嗣。既然有俪貴妃求情,朕便看在俪貴妃的面子上饒你不死,但活罪難逃,仗着二十,禁足景仁宮偏殿,無诏不得出。”
敏貴嫔劫後餘生,終于力竭,也不敢再吵嚷,徑直被拖了出去。瑞帝環顧了下殿内,慢慢擡手:“你們都起來吧。”
和昭儀素來身子強健,折騰了這一通,孩子終究是有驚無險地保住了。深夜醒來,她見殿内靜可聞針落,便覺不好,慌忙叫人,哭得撕心裂肺,心裡還想着借着今日的事往俪貴妃身上潑髒水。
可聽了心腹侍女的話,她當即噤聲,難以置信地問道:“什麼?皇上竟然要打殺敏貴嫔?”
珍珠臉色艱難地點了點頭:“還是俪貴妃頂着聖怒求情,敏貴嫔這才撿回了一條命,可皇上卻命人打得很,看那樣子怕是有些不太好。”
和昭儀當即淚如雨下,“俪,俪貴妃便那,那般好命,到底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她撐腰。本宮腹中可還懷着他的孩子,就這般絕情嘛?”
珍珠輕輕歎息了一聲,“今日正殿中,皇上隻看了一眼榮王的背後,便大發雷霆,根本不問緣由就要發落了敏貴嫔和她的宮人,可見對榮王是真的寵愛,是咱們失算了。不過好在咱們也知道了皇帝是分外看重皇嗣的,娘娘如今保住了龍胎,就有希望,以後的事咱們可以慢慢圖之,不必再急于一時。”
和昭儀本不是個蠢笨之人,但一入宮就是盛寵,又懷了孩子,年輕氣盛,當然失了分寸。再加上皇後和惠妃挑唆,她心智便更加受了蒙騙。這幾日見榮王時常出宮玩耍,便和敏貴嫔想了今日的計謀,假裝用布偶引得榮王親近二人,再在布偶上塗上讓人皮膚瘙癢刺痛的藥粉,榮王一旦脫手把布偶砸在自己面前,敏貴嫔便拉住榮王順手掐上兩把激怒榮王,讓榮王和她們理論。這樣一來,她便順勢假裝動了胎氣,倒在早就安排好的宮人們身上,這樣一來,便坐實了榮王飛揚跋扈、殘害手足的罪名,不但會失寵于皇上,更會因此累及名聲,失去儲君的資格。
可如今看清楚了宮中的形勢,算是大夢初醒,她哭得更厲害了,“是本宮糊塗了,竟然相信了皇後和惠妃的挑唆,原本她們二人早就打算着讓本宮和俪貴妃對上,漁翁得利。一見本宮和敏貴嫔失勢了,便落井下石,能除掉一個是一個,真是好算計!”
珍珠忙輕撫着和昭儀的後背,“娘娘還是不要再動怒了,就算不為自己,也得顧念着腹中的孩子,畢竟,隻要有皇嗣,咱們一切就還有希望啊。”
和昭儀緊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滑落臉龐······
此時玉照宮長春殿内的氣氛也并不松快,柳玥捏着一串水潤油滑的佛珠快要翻出花兒了,也并沒有緩解心中的煩躁。春晴見狀,并不敢多言,這事後,宮女端來一碗百合蓮子羹,春芳親手接過來遞到柳玥跟前:“娘娘晚膳隻用了幾筷子,如今想必是餓了,用碗蓮子羹定定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