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看到了,也裝作沒看到。他們過得好好的,便不會去顧忌這些底層之人的死活。
沈弗辭心頭一跳,手指在光滑的杯面摩挲着。
她明白何文津的意思,現在的他還會對世事多變憤怒慨歎,還會惱怒京中貴族的毫不作為,可幾年之後便會淪為其中之流,他是擇其明主沒錯,但那樣正直清明的何文津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人一旦落入世俗圈套,便難免被其污濁同化。
“文津公子,”沈弗辭叫他,“我未見過這些,但也知道事實不該如此。”
“不該又能如何,”何文津沒把她的話當做一回事,“你我平民百姓,無權無勢,兩手空空,能做些什麼?”
不過是給人看笑話罷了。
沈弗辭看向門外,突然笑了笑,“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何文津來了興趣,“什麼賭?”
“七天之内,我會讓甯州縣的縣令親自将那位老人家的兒子送出來,為他開墳立碑,徹底悔過。”沈弗辭說道。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文津。
何文津心頭那點快被磨沒的熱血在看着她時竟然有些躁動,他的喉結動了動,問,“賭注是什麼?”
沈弗辭笑笑,“到時再說,若是文津公子不願意,就此作罷便可,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何文津望着那張臉覺得有意思,他笑了下說,“好啊。”
他且看看,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
……
宋柏第三次在盆裡洗手,想要去洗第四次的時候,被自家老母親打了一巴掌。
“小柏,你想啥呢?”
他從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
宋柏回過神來,低下頭說,“沒什麼。”
宋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這兒子年紀小,但總是心事多。昨天夜裡他拎了好幾壺酒說要給同住的捕頭們一起喝,虧得她娘家哥哥在官府混,把她兒子也帶了進去,他們現在這日子才過得還算是平靜,就是不太受鄰居待見。
但這也沒什麼,能活着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那些看他們不順眼的人就是想幹官府的活兒還幹不了呢!
“我聽說,今天街上好像死了個人。”跟你們有關系。宋母好奇地問。
宋母沒說完,宋柏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出去走走。”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宋柏沒說話,直愣愣地就往外面走,可出了門又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
他随便在街上逛着,不少人認得他的臉,老遠看見他就走開,都不願意和他碰面。
宋柏走了許久,再擡頭才發現自己到了早上那老人家殒命的地方,他吓了一跳,幾乎是立刻就扭頭往回走。
誰知道一轉身便撞上了人。
宋柏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拉,定睛一看是個女子,又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姑娘沒事吧?”他忐忑地問。
沈弗辭站穩,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沒事,”她看了眼眼前的人,提醒道,“走路看着點兒人,不小心的話會惹上禍事的。”
宋柏臉色有些凝滞。
雖然她是無心之言,但他聽着卻仿佛是在說另外一件事。
“是,是,姑娘說的是,”他歎了口氣,“姑娘不是甯州縣人吧,我沒見過你。”
沈弗辭看着微微點頭,“途經這裡,宿在親戚家,不過我隻知道大緻方位,卻不知道具體位置……你是捕快吧,可否請你幫幫忙?”
宋柏看向她,“姑娘不怕嗎?”
沈弗辭笑了下,“你不是捕快嘛,為什麼我要害怕呢?”
甯州縣哪有什麼捕快,他們算什麼捕快。
宋柏看着她把話咽了下去,“我陪姑娘走一趟吧。”
兩個人沿着街走,宋柏意料之中的話少,關于官府的事隻字不提,隻問了幾句方位,便跟着沈弗辭一路走,可誰知道一條街走到尾,這姑娘卻還是一直搖頭說不是。
“姑娘,”宋柏臉色冷了下來,“你不是在拿我尋開心吧?”
“我想找的地方不在這,”沈弗辭對他說,“宋捕快,你想找的在這裡嗎?”
宋柏咬了下牙,剛想質問她到底在幹什麼,就見着那女子朝着他身後的方向微微擡了下下巴。
“那邊,是亂葬崗。”
宋柏的臉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