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裡甯州縣偷跑出來的人遠比宋柏想象的要多得多,他們不要命似的想要往外面跑,東城門守衛不足隻好發了信号讓附近的捕快都過去。
宋柏本已經過去了,人群吵吵嚷嚷,沒多久推搡起來,白日裡發生過的一切現在絲毫沒能讓他們平靜下來。
人心最忌憂怖,如今這兩樣都占得全,宋柏不禁在心裡暗罵那女子瘋,非要将一個甯州縣攪和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沒有出面,隻是躲在離得較遠的地方。
如今事态發展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另一邊陳永是剛從家裡出來沒多久,臉陰沉着提着刀,白日裡的事情已經夠讓他窩火,審了幾個人也什麼都沒伸出來,然而沒想到的是大半夜的這群人仍舊不消停。
他一出現便暴怒,大吼着讓這些人都滾回去。
陳永的出現并未将人攔住,宋柏聽到有人喊城門已經快要打開了,一時之下群情激奮,根本沒人在意陳永說了什麼。
陳永氣急了,他要是不給這群人見點血他們就不知道這地方歸誰管,接着他剛提了刀就有人撞到了他的刀柄之上。
“既然找死那就别怪我!”
陳永的刀徑直朝着那人劈過去,可是剛剛還在眼前的人下一刻卻又混入人群,消失不見了。
陳永握着刀心下惱怒,朝着旁邊橫掃過去!刀鋒堪堪擦過幾個人的肩膀,劃破了布料,人卻并沒有受傷!
他娘的有人搞鬼。
陳永陰沉的目光在周圍掃視,明明這些人離他很近,可是每當他想要靠近的時候,總有人“不小心”撞下他的肩膀或者打偏他的刀鋒。
那人就像是逗他玩一樣不急不緩地阻攔他,讓陳永越發暴怒。
陳永越想上前就越前進不了,同來的捕快被人群沖散,“铮——”地一聲,有人的佩刀就被打落在地,百姓一擁而上,轉瞬間那人便被埋沒了。
“門打不開!這門打不開啊!”
不知道是誰先吼了聲,緊接着箭矢從城樓上飛射下來。
砰砰砰——
躲閃不及的人中了箭倒在地上,又很快被服了起來。
陳永笑了起來。
他就是在等這個。
他就不信,還真有人甯死也要逃出去!
“不要上了,不要上了!”
“是,都往後退!我們是要的是活路,不是來送死的!”
“往後!往後!!”
有幾個人高喊着,人群稍稍安分了些,對死亡的恐懼使得不得不後退。
然而令陳永意外的是,即便他們退了卻也沒散,而是站在一起憤怒地盯着他,似乎在質問他為什麼這樣不顧百姓的死活。
陳永見過不少死不瞑目的怨恨目光,但更多的是恐懼,他樂于看到别人恨他又不敢頂撞他的窩囊樣,但如此多的怨咒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就像是生生要在他身上用目光撕出一道血口子來。
陳永愣了下,幾個狼狽的捕快跑到他的身邊,提刀對着這群百姓。
“陳哥,太吓人了,要是他們真的不怕死怎麼辦?”有人已經開始害怕了。
“我感覺他們要吃了我……”
“哪有人不怕死……”他們一直都怕,難不成今天就不怕了?這是什麼道理?
陳永抹了把臉,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這群人,“不對啊……”
“什麼不對?”
“他們這要幹嘛?”
陳永看着他們,“不對勁兒,我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
……
另一邊,牢房裡,有人腳步匆匆地走過來,沈弗辭正拿着那串鑰匙晃着。
餘光一瞥,看到有人靠近獄卒,結果發現獄卒早就昏睡不醒,他愣了愣,便轉身直直地朝着沈弗辭這裡來。
“來了啊,”沈弗辭擡頭看他,“宋捕快。”
沈弗辭坐在小凳上,神情悠閑,另一邊的徐立吊死鬼似地旁邊站着,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的目光落在宋柏臉上很是不屑。
“東邊的事情又是你的手筆?”宋柏忽略他的目光,直接問向沈弗辭。
沈弗辭想了想,似乎将這事忘了似的,“也不算,你們惹惱了百姓,自然就要承擔百姓的怒火。”
“現在分明是百姓在承受陳永的怒火,一旦他真的什麼不管不顧非要殺了所有人呢,你就不怕嗎?”宋柏問她。
“甯州縣每年都要縣令手寫奏章上秉本地民情,繳納賦稅,每年十二月底還會有京官下地方巡視,如果真的一連死了這麼多人,他拿什麼來填補這個空缺?靠搶掠嗎?隻要有一個人敢說,他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徐立突然說道。
“而且,西北最近來了不少官兵吧,”徐立繼續說道,“都是拱衛京畿的精良軍士,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黑袍軍,這兩天就會進入此地附近,他們會對縣衙的捕快客氣?”
宋柏平靜了下來,“你早就知道他不敢?”
這話是問沈弗辭的。
“他當然不敢。”沈弗辭說。
“這些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