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早崩,朝中震蕩。皇上少年登基,根基不穩,幸其生母趙太後母族強盛,全力輔佐新帝。
皇上年少有為,年歲愈長氣勢愈盛,面對朝臣處理朝政時遊刃有餘,難掩帝王之氣。趙太後垂簾聽政近五個年頭,去歲皇上及冠後隐退後宮。
想趙太後一介女兒身,亂局中扶年少新帝穩固朝局,且不貪權戀棧,滿朝文武無不敬佩其魄力。隻一點,現如今皇上二十又一,後位空懸。後宮無人,皇嗣更是無影蹤,朝臣頗有微詞。
按理說皇上登基第二年就該選秀,但皇上年輕,太後既要管前朝又要顧後宮分身乏術,為防有心人借機鑽空子,便把此事壓下了。
往後,朝局稍穩,又有人上書談及選秀事宜,彼時皇上稍稍長成,一言先帝二道太後,皇上要盡孝道朝臣不敢阻攔,又将此事往後延。
再後來,太後松手,皇上親理朝政,又無暇顧及兒女情長,拖到現在後宮依舊冷清。
王公大臣們急啊,皇上清心寡欲,嫌選秀繁瑣便罷了,甚至身邊連個侍寝的宮女都沒有。無人侍寝便無皇嗣可言,再拖下去恐生禍端。最重要的一點,眼看族中姑娘就要過了年紀,為家族前程,必須得把人往後宮裡送。
太後雖然退居後宮,但她把持朝政多年,前朝的事多少能傳進她耳裡。領事太監馮安念完底下人送來的折子,見太後眼皮微耷難辨喜怒,垂首立在貴妃榻旁大氣不敢喘。
有言辭激烈者,指責太後失德。
夏末還有餘熱,趙太後午後便歇在甯壽宮東閣,閣外草木蔥茏,阻隔暑氣。随侍皆是心腹,隻見她掀開眼簾,緩緩擡起胳膊。
馮安機靈,立馬彎腰上前,将手臂放在太後手下,伺候太後起身。
“急着把自己姑娘往後宮送,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冒犯太後。”馮安膚白無須,聲音柔中帶尖。
在雕鳳的扶手椅上坐定,曹嬷嬷及時遞上茶碗,捧着漱盂等候。
淺抿一口漱口後掩帕吐掉,趙太後望着窗外濃綠說:“傳錢太醫過來。”
不怪朝臣着急,皇上單薄女色,她這個當娘的是該上上心。
宮門落鎖前,齊王到甯壽宮。
“聽聞母後傳了太醫,哪裡不舒服?”
齊王周澤佑與皇上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隻比皇上小了兩歲。
“你多來看看我就哪裡都舒服了。”一聽到齊王的聲音,趙太後眉頭霎時舒展。
皇宮富貴,趙太後本就容貌出色,加上保養得宜,隻有笑時眼尾才見些許笑紋。
招手讓齊王到她身邊,滿眼慈愛:“秋日宜進補,讓錢太醫開了幾貼養身方子。”
見太後身邊的曹嬷嬷給宮女遞了個眼神,齊王苦着臉:“不是還有我的份吧?”
太後噙着笑:“有啊。不光有你的份,明兒一早錢太醫就要去給皇上請脈,個個都要補。”
“早不知道不來了。”周澤佑嘀咕。
太後瞪他:“不來我這你打算上哪兒去?聽方嬷嬷說你日日不歸府,都上哪兒去野了?”
周澤佑玩心重,一聽這話連退幾步:“就知道母後放方嬷嬷在我身邊不安好心,看來下回連方嬷嬷都得瞞着了。”
“你敢。”話雖嚴厲,但趙太後表情依舊柔和,“是時候該找個齊王妃當家了。”
“别呀,皇上還沒動靜呢,做弟弟的怎麼好越在皇兄前頭。”
齊王風流,出宮建府後恣意潇灑,當然不願意找個王妃來管他。
皇上登基後,兄弟皆封王建府,齊王也不好留在太後身邊。對于這個小兒子,太後心有虧欠。
見他混不吝的模樣,不由眉心深鎖:“由不得你。”
“皇弟又惹母後不高興了。”
議事完畢的周識檐披着霞光到甯壽宮看望太後。知道甯王在,他屏退左右,讓宮人不要聲張打擾。
紅霞漫天,周識檐來不及換下朝服,挺拔的身姿配着莊嚴的明黃冷峻貴氣。夕陽餘晖透過窗棂映在他側臉,橙紅的霞光描繪出他出色的五官,柔和他深邃的眉眼。
真像……
望着站在光下的皇上,趙太後腦中忽然蹦出這兩個字。
“皇兄!參見皇上。”齊王周澤佑終于等到救星,高興迎接。
周識檐往殿内走:“不必拘禮。母後身體如何?”
趙太後回過神:“皇上孝順,哀家一切都好。用膳了嗎?都在甯壽宮吃了再走吧。”
雖都是親子,但周識檐是當今天子,趙太後與之交談時不若之前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