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秀山到今日已經有二十天，這二十天裡她看似平靜，實則逃避。嬷嬷教什麼她學什麼，關于皇上的一切她不敢想也不敢問。

一個近乎陌生，隻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的人，就這樣成了她的歸宿。

她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腦門上湧，不過不是熱血，是涼飕飕的，涼得她得梗着脖子說話：“嬷嬷，你待會兒看着我，我現在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見了皇上會不會失禮。”

“主子莫怕，第一次總歸有點陌生，以後慢慢習慣了就好。”

思平嬷嬷過來人似的安慰她，不過沒什麼作用，因為阮螢已經緊張得聽不進去了。

“皇上駕到——”

思平嬷嬷攙着阮螢：“主子，該去門口接駕了。”

阮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說什麼，一切憑着二十天裡學習而積累的直覺行禮：“皇上萬福。”

她行禮時露出一截脖頸，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視線上移，原來是從紅得好像能滴血的耳垂處蔓延下來。

周識檐收回眼往殿内走：“免禮。”

“起身了主子。”

思平嬷嬷看她的表現吓出一腦門子汗，方才還當阮螢是害羞說的那番話，現在看來她是真懵了。

阮螢懵懵懂懂地起來：“哦、嗯。”

皇上沒來前她覺得血是涼的，現在又沒來由地熱起來，烘得她腦袋發昏。

“都下去吧。”

待嬷嬷扶着阮螢坐下，周識檐揮退宮人。

思平嬷嬷心裡擔心阮螢，但面上不顯，隻在走前偷偷扯了扯阮螢的袖子，盼着她能清醒點。

宮人都退到殿外，殿内隻餘阮螢和周識檐二人。

周識檐不開口，阮螢也一直愣着不說話，殿内靜得厲害。

“你沒話對朕說嗎？”

他倒是有點看不懂母後了，這麼個木讷的性子，能成事嗎？

“啊……有、有話。”

阮螢沒怎麼見過外男，上回和薛嗣禮說話也是百般拘束，後面知道薛嗣禮并非良人她才稍微輕松些。眼下不管皇上是不是良人，她都已經進宮，忍不住又拘謹起來。

她生了一雙好看的眼睛，慌張時眸光顫動，伴着眼尾的小痣，無端端叫人生出憐惜。

周識檐看着她，等她說話，結果她又安靜了下來。

無奈扶額：“既然想不出那便下次再說吧。”

阮螢的目光乍一看是落在皇上身上，實則她眼神渙散，根本不敢看皇上。

聽皇上這話，以為皇上對他不滿，趕忙定神解釋。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意識到和皇上的視線相撞，腦子又成了一團漿糊。

阮螢一副不經事的害羞模樣，周識檐也好不到哪裡去。阮螢慌張得不知道該把眼神落在哪處時，他能冷靜地觀察她。四目相撞，對上她懵懂含羞的眉眼，周識檐心中泛起漣漪。

未經世事的不止阮螢，隻是周識檐見過朝堂的風浪，很好地将青澀掩在眸底深處。

“咳，前朝事忙，朕下回再來。”

姜還是老的辣，原以為太後看走眼選錯人，現在看來她是别有一番籌謀。未經打磨的生澀表現确實比圓滑老練之人更讓人不設防。

想到太後他霎時眸光疏冷，周識檐斂眉傳朱祥等人進來。

“回勤政殿。”

皇上就這麼走了，一盞茶的工夫都沒到就走了。

儲秀宮的宮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以為宮内獨獨進了這一位貴人，定能得皇上獨寵，他們這些宮人也能水漲船高，現在看來苗頭不對。

阮螢不知道這些宮人的心思，暗暗懊惱剛剛的表現。

之前兩次見到皇上雖然心裡緊張，但還能正常說話。怎麼這次什麼錯都沒有犯，反而說不出話來。皇上還說有話下次再說，她已經在緊張下次該說什麼了。

該說什麼？這二十天裡嬷嬷雖然教了她許多，但沒教她怎麼說情話啊。

阮螢一個頭兩個大。

都怪姨娘沒做好榜樣，每回見到爹都在說夫人這樣、夫人那樣。這偌大的皇宮除了她沒旁人，她總不能推着皇上去太後宮裡吧。

第一次正式見面就這麼不順利，阮螢心中有了陰影。好在有陰影的不光是她，周識檐也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她，許久沒往儲秀宮走。

初入宮沒有承寵，思平嬷嬷怕阮螢傷心，還安慰她：“皇上不好女色，多年來後宮無人，總需要時間适應，正好主子你也能趁機适應宮裡的生活。”

嬷嬷擔心她失寵，阮螢卻沒放在心上。

儲秀宮裡不像在甯壽宮時需要時刻緊繃精神，也沒有阮府那麼壓抑，四四方方的宮牆框起一片獨屬于她的小天地，她隻覺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