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無人,雖然阮螢隻是六品的貴人,但也是皇上登基後的獨一個,頓時風光無兩。
阮府門庭若市,親近的不親近的都想來攀一攀關系。阮志榮在官場沉浮多年,知道此時行事不宜張揚,和阮老爺子商量後閉門謝客,對外聲是要珍惜阮螢進宮前的相處時光。
太後依舊指派思平嬷嬷入阮府教導,西廂不夠寬敞,徐方靜和王玉玲商議後把花園邊上的怡翠院挪出來給阮螢住。
阮府其餘人怕打攪宮裡的嬷嬷,耽誤阮螢學規矩,平時都是繞着怡翠院走,連面都碰不上,根本說不上相處。
這次入宮不比之前,思平嬷嬷把宮裡的規矩禮節一股腦往阮螢腦子裡灌,阮螢每日學得頭昏腦漲,連胡思亂想的工夫都沒有,倒也省得生出離愁别緒。
“你去外頭歇着吧,不用守在旁邊。”白日裡不得歇息,阮螢一沾床就困,攏住錦被兩端,淺淺打了個哈欠。
春雲躊躇片刻,忽地撲通跪下來。
借眨眼散去哈欠帶來的淚花,阮螢撐着床沿半支起身子,疑惑地望她:“你這是做什麼?”
春雲重重磕了個頭:“求姑娘帶奴婢入宮。”
宮裡來的嬷嬷說過姑娘能挑幾個稱心的丫鬟入宮。
“奴婢絕沒存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姑娘身邊缺個能用的人,奴婢進宮是想一心一意伺候姑娘。”
貼身丫鬟都沒能一起入宮,少不得有人指摘她品行不端才惹主子厭棄,若被留在阮府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起來吧。”阮螢坐起來,“後宮規矩多,一個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你當真想一起去?”
“奴婢不怕。”
宮裡分派的宮人畢竟不如知根知底的用着安心,春雲雖然是徐夫人指的丫鬟,但西廂哪個不是夫人的人呢?況且春雲聰明會審時度勢,這麼多年也沒做什麼錯事,是可用之人。
阮螢重新躺好,阖眼:“我明日會和嬷嬷提,你且安心。”
“謝姑娘。”
宮女要守的規矩的規矩比主子們多得多,要将宮規爛熟于心方便幫襯主子,思平嬷嬷教春雲時更加嚴厲,阮螢得以喘息,叫人去請姜姨娘。
不是她擺架子不回勤思閣,實在是如今身份不同,怡翠院裡都是跟思平嬷嬷一起從宮裡來的人,她随便逛逛身後都能跟一大幫子人。陣仗太大,不如請姨娘過來。
姜姨娘見她非要行禮,阮螢左擋右擋好不容易攔下。
“怎麼沒去看看夫人?夫人處處為螢姑娘想,連怡翠院都騰出來了,螢姑娘要知道感恩。”
“姨娘。”阮螢打斷她,“我這一走,日後或許還能見到夫人,但再想和姨娘見面就難了。”
姜姨娘的表情逐漸凝固,良久才僵硬地扯出笑臉:“是姨娘拖累了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姜姨娘的神情,阮螢心頭鈍痛。
時勢如此,人生下來就分三六九等,也不知道姨娘的棱角被一點點磨平的時候有沒有傷心失落過。
“姨娘你别擔心,我會記得夫人的好,進宮後也會處處想着家裡。”
但願她越争氣,姨娘能越硬氣。
姜姨娘笑着笑着就湧出了眼淚:“平平安安的就好。”
……
轉眼就是九月初五,阮府雙喜臨門。四姑娘受封進宮,五姑娘嫁得如意郎君。
這幾個月攏共就這麼幾個好日子,好巧不巧全撞上了。好在兩家是叔伯兄弟,算不上沖撞。阮語蓉不甘心被搶了風頭,但再不甘心也沒轍,她的肚子等不得,隻能委屈出嫁。
阮螢隻是貴人位份,宮裡不會辦婚嫁儀式,不過皇宮派人來接阮螢時,阮府阖府上下都出來跪送。
姜姨娘不在門口,阮螢沒什麼留戀,說了兩句話便在思平嬷嬷的催促聲中上了馬車。
馬車行至巷口,鑼鼓鞭炮聲由遠漸近,薛府迎親的隊伍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頭大馬上的薛嗣禮一身紅袍,在衆人的簇擁下格外氣宇軒昂。
秋風送爽蕩起車簾,薛嗣禮沒管住自己的心,視線不偏不倚和簾縫中的阮螢對上。
外頭吹鑼打鼓動靜不是一般大,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情況。春雲想跟阮螢說話分散她的注意,阮螢卻雲淡風輕地笑笑,并不在意。
阮螢心中毫無漣漪,有些冷漠地移開眼:“有些冷,把簾子掖好吧。”
過客而已,不值得留戀。
再入宮門,一切和第一次進宮時沒什麼兩樣,隻是目的地從甯壽宮變成了儲秀宮。太後體諒阮螢搬進新地方需要适應,派人來傳話,說免了她頭一個月的請安。
周識檐在勤政殿看折子,趙秦臨和顧淮年去萬州後每日一封奏折,事無巨細地彙報萬州的一切。
見皇上遲遲不動,劉福給朱祥使了個眼色。
朱祥上前替周識檐添熱茶,趁他放下奏折的空隙趕緊說:“皇上,外頭來報說貴人已經入宮,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周識檐抿一口茶,茶盞掩住他嘴角一抹譏笑。
母後費勁尋了這麼個人送到他身邊,想方設法引起他的注意,好不容易進宮,不去看看怎麼行。
“去儲秀宮。”
知道皇上要來,阮螢後頸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