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喝下太醫熬好的止吐湯藥,她精神抖擻地上車,滿心以為喝完藥就不會難受。
可惜事實總是殘酷的,在車上搖了半個時辰,她臉色逐漸難看。
周識檐見她眉頭緊蹙,從邊上的竹筐裡拿出個橘子。
墨綠的橘子在他手裡格外小巧玲珑,手指骨節分明,剝橘子皮時手背筋骨微凸。随着他的動作,清新的橘香盈滿車廂,阮螢胃裡那陣嘔意稍稍得到平息。
她病恹恹地倚在車壁上,天生紅潤的唇瓣更襯得臉色蒼白:“多謝皇上。”
“出了京城就該改口了。”
周識檐一邊伸出手,一邊出言提醒。
“謝謝哥哥……”
管他是真哥哥還是情哥哥,阮螢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為他要把橘子給她,使出全身力氣擡手去接。
觸碰到的不是柔軟潮濕的果肉,取而代之的是周識檐溫暖幹燥的手掌,阮螢驚訝地撐開眼。
“萬州事急,路上耽誤不得,你受不住就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兒。”
早先在甯壽宮說的不是托辭,這趟去萬州路上勢必辛苦。為了行路快,馬車并不奢華,車後沒有供人平躺的小榻。周識檐看她靠着車壁上被震得身子不穩,這才拉她過來。
“是我不好……”
皇上去萬州是為百姓,她卻在拖後腿。難受與自責交織,阮螢壓根沒生出旖旎情思。
京城到萬州,快馬加鞭需要四天,他們因為有馬車稍微慢了點,第六天才到萬州。趕了六天路,阮螢就生生熬了六天,因為吃不進東西,臉都小了一圈。大抵是心裡那根緊繃的弦松了,剛到萬州她就病倒了。
燒了兩天,躺了一天,到萬州的第四日她終于有力氣起床逛逛新住所。
周識檐對外是北邊來的糧商,是家境富裕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即便是在萬州臨時落腳,也大手一揮買了一個三進的大宅子。
阮螢生病卧床的幾天,周識檐通過顧淮年的消息,在酒樓制造了和萬州知府次子萬瑞的相遇,這幾日一起喝酒玩樂正打得火熱。萬瑞和他一見如故,知道他這趟帶着妹妹來增廣見識,特意邀他帶着阮螢參加後日知府孫兒的滿月宴。
知道阮螢病愈,周識檐借口帶她四處遊玩觀賞,探查萬州民情。
在車上熬了六天,阮螢一聽見要坐馬車就腿軟,即使心裡知道這是為了萬州受難的百姓,還是有點走不動道。
她瘦了許多,清風拂過她的衣裙,描繪出她纖薄的身形。
周識檐過去扶她,輕聲安慰:“這次不是趕路,我讓他們穩當點。”
朝夕相處了六天,他們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沒話找話說,阮螢習慣性靠着他,嗅他身上淡淡的橘香。
橘子味道清新醒神且頑固,周識檐替阮螢剝了幾天橘子,這幾天雖然歇了,但甲縫仍有淡淡餘香。這回車上也備了橘子,指縫的橘香一時半會兒怕是散不掉。
收到的消息是萬州受災嚴重,但到萬州的這幾天,他甚至沒見過幾個乞丐,顯然背後有人作怪。周識檐從趙秦臨那裡拿了受災嚴重的鄉縣名冊,準備先和阮螢去臨近的安縣瞧瞧。
一出城就看見不遠處有施粥的棚子,官府的人在棚下派粥,百姓排隊上前,不吵不鬧,官民和睦。
朱祥去粥棚旁邊看了一眼,端出來的粥很是濃稠,看來不是糊弄了事。
周識檐微微颔首,盯着粥棚看了一會兒後吩咐朱祥繼續往安縣去。
約莫走了五六裡,阮螢聽到車外隐有哭聲,掀開窗簾向外看,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婦人抱着孩子在哭。
阮螢側頭看周識檐,無聲詢問。
“下去看看。”
這回馬車慢而穩,又有橘香緩解,阮螢沒覺得難受,下車時都不需要周識檐扶。
“夫人可是遇上難事了?”朱祥上前發問。
婦人警惕地瞄他們一眼,見他們衣着華貴,馬上抱着孩子跪行到阮螢跟前。
“姑娘行行好,救救我們娘倆,給口吃的吧。”
說完便開始磕頭,哭聲混着頭撞地的悶響,聽得阮螢心碎。
車上沒有米糧,但備了些配茶的點心,她回頭看周識檐,想分給眼前的婦人。
周識檐搖頭,上前問:“前面五裡遠有官府設的粥棚,你怎麼不過去?”
婦人一開始還有些激動,聽到周識檐的話後竟然安靜下來,抱着懷裡的孩子恐懼地往後退,喃喃自語:“過去就沒命了,不能過去,不能過去……”
她一直退到樹下,抱着孩子縮成一團,瘦骨嶙峋的模樣叫人于心不忍。
“為什麼不過去,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
阮螢追上去問,卻看到婦人懷裡孩子眼神僵直臉色青紫,吓得連連後退,撞上身後的周識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