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阿春從前看阿爹出去應酬,出入的都是皇宮侯府,如今他嫁給江文霖卻隻能在這些商賈之間交際,本以為心裡會很不舒服,沒成想少了那麼多規矩後反倒松快許多。
“靈雲,去備些解酒湯來。”
“這正廳也太過窄小,虧得你家仆少,若不然端個盤子都站不開身。”
江文霖往回走,身子搖搖晃晃站穩腳步,聞言擡起眼皮。
“怎麼,夫人今日不盡興嗎?”
鄭阿春躲過他直勾勾的視線,嫌棄着去攙扶這個酒鬼。
“瞧你那點酒量,才喝了幾杯就醉成這樣。”他雖不喜喝酒,但父親和阿爹都是軍營裡待慣的,對着酒壇也算是個千杯不醉。
江文霖表情有些呆呆的,像是想起什麼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你幹嘛這麼看我,快和我回去呀。”鄭阿春又去牽他的衣角,沒想到平日裡那麼好說話的一個人竟也耍起了性子。
“我是誰?”
“你是江文霖啊!”
“那你該喚我什麼?”醉鬼心裡不忿,他剛才可是喚了夫人的。
鄭阿春拉不動他,氣得跺腳:“靈雲,崔勇!”
靈雲剛來主家還不怎麼熟悉,捧着解酒湯茫然探頭,旁邊數銅闆的鄭阿冬見狀頭也不擡。
“别管他們,隔壁的虎子說這叫打情罵俏,順利的話他們就能生小娃娃。”
靈雲:“!!!”
鄭阿春見沒人應聲,又吹了半晌涼風,徹底服氣,隻能紅着臉在這個酒鬼耳邊官人相公喚了個遍。
聽得滿意的某人這才一把攬住夫郎的細腰,拿着範兒道:“雖錯了,但也中聽,往後要叫我老公。”
“什麼老公?老私的?”鄭阿春費勁的把人往回拖。
“老公兄這廂有禮,今日開不開心。”
“兄你個頭。你真是喝酒了,都開始和我稱兄道弟。”
低沉的聲音在鄭阿春耳邊響起,這個混蛋又把頭埋進他的肩窩。那人哼的是宴會上戲班子唱的《刺目勸學》那兩句。
“四更裡來讀聖賢,不住偷看李亞仙。”
鄭阿春無語片刻。
“這麼愛學習,一路上也沒見你看幾本書。”
江文霖但笑不語,隻是玩弄着他的青絲,又對着他唱了一遍。
直到鄭阿春扶他躺下,低身間忽的僵住,這曲子後兩句是“倒不如咱入了羅圍帳,翻雲覆雨賽神仙,鴛鴦枕上續前緣。”
鄭阿春:……
“你唱的這般熟稔,也不知用這招騙過多少哥兒?”他捶着醉鬼肩頭,心裡暗生悶氣:“什麼通判家的上進子侄,分明就知道花言巧語……”
床上的人安靜的躺着,似乎一倒頭就睡着了,又似乎在醉意裡吐出幾分呓語。
鄭阿春隻聽得不是兩字。
他俯身靠近,待聽得那句完整的話後,臉色微變。
*
翌日,宿醉的江文霖起身梳洗,腦袋裡想着把啤酒弄出來的可行性。
因着原身千杯不醉,他昨晚才開懷暢飲,誰知這個除了啤酒什麼都醉的毛病竟也還在。
昨夜的幾杯黃酒喝到斷片,宴會後的記憶也斷斷續續,隻記得鄭阿春似乎扶他進屋,剩下的就都不清晰了。
江文霖來到書房,鋪紙蘸墨,把昨晚幾位有意向家長的名字寫在紙上。
這幾位屬于家有薄産,自身也是開明變通之人,能接受一些新奇的教育方式。他們家裡的幾個孩子都很眼熟,常常混在鄭阿冬的玩泥巴大軍裡,整日裡招貓逗狗,調皮搗蛋。